见到齐田也讷讷的“阿芒 燃界。” 他是琳娘跟她前头的夫君生的,来周府时已经懂事了,年纪比齐田比阿珠都大得多。虽然早就能说亲成家,但琳娘一开始时找不到合心的。好不容易有了合心的,后头事情又多,周有容又过身。一件接一件,一直等到琳娘一命归西,他的亲事也都没能定下来。等周有容丧期过,恐怕就得二十岁了。 他好久没有见过齐田,哪怕有几次相见,都是隔得老远。一时还差点认不出齐田来。看齐田样子,却是故意在这里等自己,不免有些忐忑。 齐田开口却问“先头家里不是说,你与关雉情投意合?” 大郎听到关雉的名字,眼睛都亮了。但不知道该不该承认,懦懦说“是提过,母亲……”又连忙改口“琳娘说使得。”琳娘是妾氏,田氏才配称母亲。 “我听说她有什么异术。”什么彩光的,齐田知道得不清楚,便诈一诈他。 大郎心里咚地一下“只是会做梦而已。”连忙辩解“那梦里的事也当不得真的。没有一件是对的。” 齐田佯装无事“我自然也知道,她也跟我说了,不过先头她话说了一半,便跟故事听了一半似的,我觉得好奇罢了,她可与你说全了梦里的事?” 大郎踌躇“也并没有说甚么。”关雉与他不过说了琳娘以后风光无限,他以后也是要掌周家门庭。可如今呢?不是什么也没有吗。 见齐田一副等着自己说清楚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把事情都讲了。讲完连连自辩“真的是假的。我一句也不信。”起先是信过,现在不信罢了。现在琳娘也死了,周有容也死了。二郎也死了。他真怕自己也要死了,每天到后院来,看着田氏慈祥和气的面容,就害怕。连赌也不敢出去赌,酒也不敢出去吃。 先头琳娘一死,阿珠就被送到痷里去了,他去痷里探望,阿珠把那天田氏说的话说给他听,他吓得半死,什么叫“你大兄的好日子尽在后头,你在庵里你母亲在天上,一齐好好看着吧”? 也不理阿珠要自己救她的事,只推脱“我哪有这样的能耐。我能来看你都是千托万请。” 阿珠一看不能如愿,把他脸都抓破了。 他顶着破脸,回家头一件就是跑来跪田氏,说他不想做这个嫡子了,想回老家去种田。 可田氏不许,田氏扶他起来,面容柔和,说他外公是周家的恩人,没有他外公,就没有周家,怎么能叫他回去老家过田舍郎的日子,说他即做嫡子,就是以后要继承家业的,周家以后什么都是他的。 他越听就越害怕。可就是害怕,每天也不敢不来请安。他早听说,田氏是最讲规矩的人。他就不敢没有规矩。 现在站到齐田面前,犹豫一下,立刻便求齐田“我想回老家去。我本来就不是姓周,我姓杨的。这里不是我家。琳娘也不在了。外公与周家有什么恩,也不是我的事,那人也不是我救的,我怎么有脸在这里占着这样的便宜呢?再说,我在府里甚么不好的事都没有做过。就是爱喝点酒,爱赌。现在也不赌了。便让我走吧。” 一个大男人,跟受了惊的鹌鹑似的。吃不好睡不好,脸都要脱相了。只怕就算田氏什么都不做,他就要活活把自己吓死。 齐田也不能真让他就这么自己吓死自己,到时候外头要怎么说?现在就她丧星呢“你即没错,又怕什么 恒荒大陆。若是真不想在周家,等这一阵过了,弄大一点的排场与母亲言辞恳切一说,也没有不让你回去了。” 大郎这才安心些。再三说“我是甚么恶事都没有做过的。”他本来年长些,从琳娘到了周家来,为了避嫌都很少跟她多见面。顶多就是要钱,过节的时候见一见。就是见了面,琳娘对二郎也更好更亲近,‘一家’人在一起,他总一个人默默坐在旁边,琳娘跟他说话,也无非是恨他不成器,嘱咐他不要带坏了弟弟。 他哪里就坏了?好多事还是弟弟带他去的,但琳娘却偏觉得是他坏,他就更不愿意跟她多说话了。 琳娘的那些事,他也知道得不多。连着阿珠这件,还是家里下仆说给他听,他才知道的。想着到底是同胞兄妹,才去看了她一眼。就连这件也急忙与齐田讲清楚“阿珠想跑来着,但姑子们力气大,她跑不掉还被打了几顿,天天要洗衣裳劈柴。就叫我带她跑,我是不能应的!她犯了错,自该受罚,更改诚心改过,怎么还要跑呢。我不会答应!除了这一件,我可真正是再没有别的瞒人的。” 齐田只好安抚他“你好好的,母亲自然不为难你。”大郎什么事都不管,只要走,固然是让她觉得轻省,可心中却对大郎不耻,阿珠也就算了,他们感情也不深,可他母亲身死,他半句也不追究,这样无情无义的人说的话岂能相信?他以后若要作孽,却是不能活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