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死后世界,海宁盼着他怨气深重、变成厉鬼时,能离仇人近点。 在火舌慢慢吞吃掉半间厂房时,海宁在外面的高草丛边坐下,乖乖地等着爸爸来。 药物让海宁的伤口酥麻作痒,但好在不痛。 他认真地想,爸爸一会儿来的时候,会不会被自己的样子吓到。 可现在又没有别的衣服可换。 他专心致志地琢磨这件事,想得直发呆。 五分钟后,他看到了一辆破旧的车带着滚滚尘埃而来。 他有点开心,撑着身体站起身来,又担心自己走到明亮地带,会在第一眼吓到爸爸,只好尽量避着火光、踩着阴影走。 在那辆车停稳后,翻卷不息的尘烟也平息了下来。 海宁的步子再也迈不开了。 这辆车,他认得。 从驾驶座上蹦下一个陌生的男人来。 他踱了两步,中气十足地大骂:“操,手脚太麻利了吧?!人我还没拉来呢。” 海宁僵硬在了原地。 寒浸浸的阴影,将他的心神一口吞没了进去。 是他错了。 他明明知道车上有五个人。 一个指挥者,三个雇佣兵…… ……还有一个司机。 他竟然忽略了那个司机,也可能是雇佣兵。 父亲不是非要拉到终点才杀不可的。 一个容易心慌意乱的小男人,一个格斗考核常年吊车尾的平庸警察,交给专业的杀手,等一个红绿灯的功夫就可以处理掉了。 …… 司机以为他的同伴没走远,便举步走向了火场一侧:“奇哥?!隆尼!人呢?哪儿呢?” 当他的身影被工厂彼端的阴影吞没时,海宁冲向了车子。 他祈愿着该发生的不要发生。 然后,他看到了爸爸。 他躺在副驾驶座上,安静得仿佛睡着了。 他的喉咙被精准地割断了,整个人泡在了血里,身下汽车靠垫都被浸透了。 为了让他看起来像是被悍匪杀死的,他的面颊被零零碎碎地砍了七八下。 “爸爸啊。” 海宁踮着脚,趴在窗边轻声地叫,像是怕惊扰了男人的好梦:“……爸爸。” 一切都不该发生的。 如果不是他随口的一句话,提醒了爸爸关于“酒神世界”的异常,那个抢劫“酒神世界”的青少年,一定会被认定是意外死亡。 那么,今天的现在,他们应该吃完了晚饭吧。 妈妈身体不好,会早早睡着。 而他会把哭泣的弟弟抱上天台,穿行在霓虹间,轻声唱着摇篮曲,等着接下夜班的爸爸回来。 海宁机械地想着这一切时,已经平静地躲到了车底。 他手里攥着一把从肿眼泡那里缴获的粒子切割匕首,任由熊熊愤怒和仇恨煎熬着自己的思想和身体。 可他一动不动。 连他都讶异,自己居然能这样平静地躲藏起来。 一双脚由远至近。 司机显然是没有找到同伴的去向。 所以他暂时放弃了搜寻,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要把爸爸拖下来,把他投入那堆烈火中去。 偷袭这种事情做熟了,一点不难。 粒子切割匕首像是切割热奶酪一样,把他的脚背钉穿时,海宁手执割断的汽车油管,趁他动弹不得时,喷了他一脸一身。 在司机一脸错愕兼骇然时,海宁掷出了从一枚精致的银色打火机。 这是他从酷爱烟草的高个子手里逃出来的。 火舌呼喇一声蹿起来的时候,灼灼映亮了半个天空。 这让海宁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首课本上的诗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 海宁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个痛苦奔走的火人一会儿,进入了货车驾驶座,想把车开回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