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就不去猜了,谜题他都看过,自己还出了几道题,猜着没意思,不如去套圈。 套圈的摊子就设在灯棚旁,是用小竹圈套摆在地上的东西,套中即可带走,三文钱便能换得五个圈子试手。奖品多是些汉中经济园自产的东西,如水晶玻璃宫灯、双层保温杯、墨镜、手套、围巾等。 本朝向来流行的是用骰子关扑赢取钱物,他这套圈却是清朝才出现的新生事物,刚摆起来时也颇火了一晚上——转天就有不止十个八个套圈摊子到处铺开,摊上还设了金银为筹,在这官摊上套的人便少多了。 宋时从小学就开始玩这东西,深知这种套圈输多赢少,所以也并不想去别的摊子玩,只给自己府里的摊位创收,花十文钱买了一胳膊竹圈,含笑对桓凌说:“今日佳节,你又回来了,难得双喜临门,看我套个灯给你过节。” 他褪下一个竹圈,奔着宫灯套去。 可恨晚来风疾,竹圈又轻,投了几回也投不中。上元夜间游人又多,人声、鞭炮声、乐声交混在一起,吵得他精神难以集中,连投了十来个圈,竟没有一个能套上的。 桓凌看他似有些躁意,便朝他摊开手,笑着说:“宋大人只怕这两天为接驾、为招待我等之事操劳过度,难免失了准头,还是我来试试吧。” 不敢不敢,还是你比我操劳。 宋时抿了抿唇,目光落到脚面上,抬起一只手让他捋圈。桓凌便自取了几个,摆好架子直抛出去。 恰抛到宫灯角上,被弹开来。 他沉下心来又试套了一个,扔出去时手感还顺当,落下时不知是风吹还是怎样,又比他预期的偏了一丝,又被弹开。他倒真勾起了几分胜负心,拿着竹圈比量几回,斟酌力道和出手的方位。 宋时笑嘻嘻地在一旁看他套圈,自己连连失手的火气也降下去了—— 套圈这种东西,果然就是看人花式失手才有意思,一圈套中一个的高手固然值得敬仰,但还是不如看他和自己一样苦苦调试,套圈满天飞,却套不来奖品的乐趣多。 他看着桓凌扔完了手里的圈,便将自己胳膊上的都撸下来给他,怜爱地说:“你慢慢练,不着急,我再给你买几百钱的来。” 这可比关扑便宜多了,叔叔请得起。 他们两个兴兴头头地抛竹圈,套奖品,都放下了一定要出手惊人,套个好奖品送对方的包袱,倒越发体味到了其中的乐趣。而被他们扔在灯棚下猜谜观灯的周王与诸部院进修生、王府长史等人却头一次在诗谜中品尝到了挫败感。 他们这一群从科考中厮杀出来,深研四书五经的才子,便在京里也能横扫灯会,没有解不开的诗谜了。可这汉中府衙的灯棚西北角上却有一片特别的灯谜,偏不走寻常路,既不猜字、也不猜四书、成语、诗句,而是直白地出题目考验人。 什么“天池测雨”,什么“竹器验谷”,什么“围田积谷”的,这些题目好歹有学得好《九章算术》《周髀算经》《数术九章》的能推算出结果。 再好些的美人灯、走马灯上竟写着“禾出几叶,茎初分一蘖”,“禾出至几叶,不生结穗蘖”,“灌浆欲令满,田水深几寸”……这样的题目,好歹也有户部三位员外郎看过他的农书,还能略答出几道。 而那些最夺人眼球的彩画玻璃灯下,却吊着纸条,纸上写的竟是“以一定滑轮二动滑轮做滑车,如何绕线可省力最多”。纸上还配有图画,上头一个轮子固定在顶上,底下两个轮子以铁架相连,当中可以穿线。 这是什么题目?这是他们读书人该懂的东西么? 与建这灯棚的宋知府最相熟的便是周王,可他也解答不了众人的疑问,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本王离开汉中府时,宋先生还没弄起这新滑车,也不曾提过此物。” 反正他是一无所知,如何用这滑车吊物,不是工部该懂的么? 工部三位寄托着众人期待的员外郎默默在纸上画线,却只能画出不同绕法,猜不出哪种最省工力。他们欲叫人取个滑轮来试,那看灯棚的差役却径自上来取走了其中一份图稿,满脸含笑地说:“大人答对了,正是这张图,小的替大人取灯下来。”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