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后方的顾勰微微蹙眉,忍不住稍回了些头看去。一名宦官走在前面,遮住了后面那人的容貌,先进入顾勰眼帘的是随风拂起的素净衣摆,然后是微荡漾着的青丝。 直到宦官走到离他一定近的距离时,顾勰才避开盲区,看见了来的那人——秦衣!竟是秦衣?! 他紧紧盯住秦衣,后者有些感应,转头也看见了他,先是一怔,继而不敢多言,转过头来继续走。 秦衣撩起衣摆跪下,声音还有些微弱,“草民楚卓,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是你发现的?”景元帝沉声问,“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是。草民本是秦淮楼小倌,前不久,霍家二公子带着人来楼中作乐,是草民陪的,霍二公子喝多了酒还打了草民,这件事秦淮楼当时在的人都知道,打了草民之后还非要草民作陪,后来不知怎么就与草民说起霍大人在家中与柔然人通信一事,虽未明说,但言语中被草民察觉出些怪异,草民联想到近期闹得人心惶惶的柔然叛党,心觉不妥,便直接报了官,刑部尚书亲自见的草民,草民对尚书大人说了此事。” 他稍作一顿,看了正狠瞪着他的霍奕一眼,接着道,“尚书大人得知霍大人竟与柔然叛党有关之后,似乎怀疑了些什么,便说要找个平民百姓去往霍府中查找些东西,草民自告奋勇,尚书大人便将字条的事告诉了草民,这个时候草民才知道,尚书大人是怀疑,前御史大人消弭无踪很有可能是霍大人请柔然叛党下的手,那些叛贼的势力盘根错节,要做到这个想必不难。” 霍奕瞪着他的眼中仿佛下一刻就要渗出血,这让秦衣心里无比快意,他接着道,“草民才不过扮作小厮潜入府中一刻钟,就发现了霍家一直以来用的信纸底纹与字条底纹完全一致。草民没敢再多留,立即出府将此事告知了尚书大人。此外,草民了解到,霍大人经常不在府中,不知是不是在与柔然叛党联络。” 最后一句实在添得巧妙。 谁都知道,霍奕不在府中时多半都是去了秦楼楚馆等烟花之地,这一句是引得景元帝想起这位重臣还有这么个“淫贼”的作为,也是让景元帝怀疑这么多年他去烟花之地究竟是不是为联络柔然叛党作伪装。 虽是说的前御史之案,却句句都往霍奕勾结柔然叛党上面引,旁观者有些明白了。 景元帝纵然在气头上,但也不是老糊涂,他很清楚这个案子出现在此时此刻究竟是为什么,然而就算知道,他也依然气得发狂。 他睨着霍奕,一拍龙椅猛地站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勾结柔然叛贼谋害朝廷重臣,这就是你霍奕几十年的忠心!?” “陛下!陛下您不能听他一人妄言啊!”霍奕指着秦衣,怒目而视,几乎是嘶吼着,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反抗,他此时脸红脖子粗,说话也忍不住喷出唾沫星子,“你说你自告奋勇来我府上做个线人?!我就问你!你不过是个烟花之地的小倌儿,如何有那个勇气和胆量潜入我的府上!?”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君漓的嘴角微勾起。 哪怕是顾勰,也明白了,阿笙设这个局的最后一个目的,也是给霍奕的致命一击究竟是什么。接下来秦衣这些年辗转的苦楚,他想要说的一切,终于可以说出口,也终于如他所愿成了扳倒霍奕的终章。 秦衣的胸腔忍不住起伏,激动与紧张同时撬开了他的心口,汩汩冒着鲜血的同时,也给他注入了新的力量。 他一头磕在地上,朗声道,“陛下明鉴,因为草民本就与霍奕有不共戴天之仇!比起家破人亡、比起辗转经年所受的苦,潜入霍府中做个线人又有何惧?!若能将霍奕绳之以法,莫说是去他府中做线人揭穿他的罪行,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草民也在所不惜!” 他此言一出,霍奕猛然回神,瘫坐在地上。是了,他反应过来,自己中计了。这最后一个致命的陷阱,早就给他挖好了,步步为营。 景元帝捏紧龙椅扶手,手臂上的青筋盘根暴起,忽然就扼制住了暴怒,转而冷笑起来,一种不听尽霍奕的罪行誓不罢朝的冲动,让他睨着殿中的少年,咬牙问,“你与他有何仇,讲!” 如今已是深秋,枝头的鸟儿不再喜爱欢快地鸣叫,只“咕咕”地啼着,仿佛在泣血一般悲凉。 乌云已经卷盖住了整座汜阳,又要下雨了,这次是雷霆暴雨。 锦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