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扬着的嘴角顿时就垮了,她打量他两眼,终于明白他是起了戒心,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出府了。 长叹一口气,她坐回他身边,绝望地看了一眼窗外。 她沮丧,李景允似乎就高兴了,一会儿吃点心,一会儿去庭院里舞刀弄剑,爽朗的笑声能响彻半个庭院。 忧郁地望着他这背影,花月吸了吸鼻尖。 耍了一个时辰,李景允终于累了,浑身是汗地走过来,眼尾瞥了瞥她,然后越过她取下披风上的衣裳:“你好生歇着,爷去浴阁洗漱,身上汗黏着不舒坦。” “是。”花月有气无力地应下。 门开了又合上,花月沉默了片刻,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扭头问霜降:“他去沐浴?” 霜降点头,蹭着门缝看了看:“已经走出院子了。” 这叫一个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花月大喜,连忙换了一身利落衣裳,带着霜降就出门。 还以为今日进不了宫了,没想到聪慧如三公子也有这百密一疏的时候。别的都不管了,她一路小跑从西侧门出府,到一个盘口与沈知落的人接上头,便等着乘车进宫。 李景允沐浴更衣回来,推开房门,不意外地就瞧见一副盔甲坐在桌边。 他挑眉,慢悠悠地走过去看,就见那头盔中空,塞了绸缎裙子,上头有人用眉黛胭脂画了个笑脸,冲他笑得牙不见眼的。 “老掉牙的手段。”嫌弃地在盔甲旁边坐下,李景允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醇香的茶水透着浅褐色,顺着光落进杯里,映着奶白色的瓷杯,很是好看。 他静静地看着,眉宇间有点不爽,可嘴角却还是往上勾了勾。 祭祀之事在大梁是很重要的礼仪,就算只是私下偷摸祭拜,沈知落也给周和朔准备了足够的香蜡纸钱和金银器具,按照规矩,入夜行礼,身边只有安和宫里的两个奴才跟着。 周和朔提前让人打点过,今夜巡逻的御林军不会来安和宫打扰,他跪在庭院里,看着前头腾烧的纸钱,心里其实依旧没什么敬畏的意思。 本来么,自己的刀下亡魂,都是自己凭本事灭的敌,他们不甘心,自己却也算不得有什么罪过,这世上你死我活的事儿多了去了,他凭什么要忏悔? 可是,面前纸钱上的火一直灭,庭院里无风,奴才上来点了两回,那火还是只烧一瞬就熄灭下去。 背脊发凉,周和朔总算是跪直了身子,眼睛打量四周夜空,双手合十拜了拜:“都这么多年了,记恨本宫也无用,散了吧。” “殿下。”沈知落低声提醒,“您得念往生经。” 他面前就放着经文,周和朔瞥了一眼,很是无奈,闭眼就开始念。 火盆里的纸钱烧起来了,可庭院里也开始起风了,周和朔浑身紧绷,嘴里念得飞快,合着的指尖也发凉。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昔日观山上没少见血,就连殷宁怀也是他亲手送下的黄泉,若换个胆子小的来,少不得要做几年的噩梦。但周和朔一次也没被梦吓住,哪怕梦里再见殷宁怀,他也能笑着请他坐下来饮酒。 殷宁怀是个名声极好的皇子,早年在大梁,就听闻过大梁臣子夸赞,甚至有拿他来与自己对比的。那时候大梁是安居一隅的小国,他自然比不上人家的大皇子,言语间没少被人用他挤兑。 所以后来观山一见,周和朔没有放过他,不但杀了殷宁怀,还策反沈知落,给他扣上叛国之名,让他受后世唾骂。 这样最解气,以后提起皇子,只说这大梁太子才冠古今,谁还会念叨大魏的叛徒? 可眼下,真的在这阴风阵阵里闭上眼,周和朔还是觉得有些难安。 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又听见了殷宁怀的声音,不卑不亢,一身清骨地站在他身侧问:“若此番攻下京都,殿下可愿放过城中百姓?” 眼睫一颤,周和朔猛地睁眼。 他的旁边真的站着一个人,风骨萧萧,神情冷淡,一身青白色长衫,腰间挂着铭佩。 “既然当时答应了,殿下为何又破城屠民呢?”这人轻声问他,“这几炷香,祭得了几个冤魂?” 额上冷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