茨州守备军还要杂,没有铠甲,甚至没有统一兵器。随着圈子的缩小,他们像是蚁群般涌近。费盛的马和守备军挨在一起,四面八方都是成倍的敌军,人浪推着人墙,挤得守备军连弯腰都难。 这种情形下唯独破釜沉舟才能有一线生机。 费盛在喘息中仅仅犹豫了刹那,紧接着一刀砍死了自己的马,在热血溅洒间举刀大喊:“我与诸位皆是困中兽,今夜如果不能死战突围,便只能葬身在此!” 士兵们陷入包围原本就心生惶恐,先前看费盛骑在马上,怕他会弃兵而逃,于是更加无心应战,只想跪地求饶。但此刻费盛砍死了自己的马,一表共同进退的决心,顿时士气大振。费盛深谙身先士卒的作用,他在讲话间已经疾步冲上,迎面砍翻敌军,带着人朝西北方拼死突围。 就在此刻,东南方突然爆出吼声,一纵队伍像是尖刀般地捅进了樊州兵的身体里,刮得他们肝胆俱裂,血花喷如泉涌。不到片刻,八列队伍全部捅了进来。 尹昌才喝过酒的脸上通红一片,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醉的还是冻的。他擤了把鼻涕,高兴得直跳,隔着数百人朝费盛洪亮地喊着:“你还没死啊!” 费盛刀没拔出来,他蹬着敌军的胸口,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操!” 他这是被尹昌当作诱饵了! 茨州守备军一共来了八千人,打樊州原本无须这样设计,可是尹昌在到达樊州后就觉察不对,他早就听说翼王不许境内百姓流窜出境,在边线上设置了兵马阻拦,然而他们过境时不仅没有遇见阻拦,甚至没有遇见樊州兵。 翼王收到了檄文,他若是有投降的心,早就该开门相迎。可他非但没有打开门,还收走了边线上兵马,这显然是在集中兵力,准备和茨州守备军决一死战。 尹昌猜测樊州为了求胜,还会联合灯州兵,他们只有在数量上碾压了茨州守备军,才敢这样应战。老头贼得很,知道自己带的人不够,所以把费盛扔了出去,让樊州兵咬钩,等到樊州兵汇聚成群,再靠尖刀阵型从背后突袭,先将他们分裂成块,再逐一击破。 费盛在擦血时看那尖刀队势如破竹,顶得樊州兵无法再汇聚起来。 这些队伍的刀口四面朝外,能够明显地看出是借鉴了陆广白对打骑兵的阵型,但是尹昌做了改动,他把这些队伍排得很窄,由陆广白的方形“战车”变成了长形“尖刀”。 这样的尖刀队伍从背后突袭时又狠又快,一旦捅进了敌方阵营,就能把对方从中撕裂。樊州兵连铠甲都没有,根本来不及去捂屁股,眨眼间就被绞成了血肉。 这老头真有点东西! 费盛眼见胜利在握,不禁信心大涨,岂料他还没开口,就先吃了尹昌一记扫堂腿。尹昌虽然年纪大,但腿上是真功夫,让费盛栽了个跟头。费盛才落地,头顶上的刀就“唰”的蹭了过去。 樊州兵正在鸣金收兵,尹昌拖刀追着,断喝一声:“竖子哪里跑!” 樊州既然集中了兵马,那今夜前来的就是境内主力,只要击溃了这些人,翼王就再无抵抗的可能。樊州兵军心已散,茨州守备军士气高涨,速战速决就在此刻,尹昌断然不会放他们回城。 费盛爬起来就追,谁知这老儿腿脚了得,跑起来快得惊人,在黑夜里横冲直撞,费盛只能勉强跟上。他们追出几里远,费盛察觉方向不对,正欲喊尹昌,又遽然听见了马蹄声。 “援兵!”费盛把腿都迈直了,想要拖回尹昌,喊道,“尹老,是樊州的援兵!” 费盛耳目敏锐,和骨津是一条路子。他随军的机会少,没有骨津那种光凭声音就能辨别兵种的能力,但他观察力超常,听出这马蹄声略沉,不似普通骑兵。 夜里无星,荒野间连绵的是雪丘。雪碴子贴着雪丘滑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刮到了茨州守备军的脚边。尹昌犟得像驴,冲在前方已经能看见数量不多的骑兵。他的红鼻子被酒泡坏了,顺风也没能闻出其中味道。 费盛脸上扑着细碎的雪屑,他在那雪化的瞬间嗅见了风中的火药味。费盛随即寒毛直竖,他猛然停下,挥开手臂,对左右的锦衣卫厉声道:“火铳——!” 费盛的声音还没有落下,黑暗中就爆开了火光,宛如流星急坠。费盛想也不想,几乎是虎跃而起,从后扑在尹昌背部,带着老头翻滚进雪间,那巨响“砰”的响在耳边,好似钝器砸在脑袋上,炸得费盛险些失鸣。 失算了! 费盛擦到碎弹的背部火辣辣地疼,他单臂撑着身体,使劲地甩着脑袋。因为听不清自己的声音,只能扯着嗓子冲身下的尹昌喊:“这玩意烫脸!退后,现在就退后!” 费盛在八大营的军备库里见过铜火铳,这东西只有八大营中的春泉营才能配备,受朝廷管制,由兵部掌管锻造图纸。萧驰野和沈泽川都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