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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比如十九烧了一盆滚开的水在墙边晾着,打算帮老爹烫一烫换下的罩衣罩鞋,去一去鱼腥味。结果廿七在灶间屁颠颠地溜来跑去,非要帮忙,然后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开水盆里,哭得跟杀猪一样。

    再比如院里的树上结了虫壳,影响长果子,十九抱来根木扫帚,打算把虫壳捅下来,廿七依旧屁颠颠地来帮忙,结果扫着扫着便觉得那虫壳儿挺好玩,抠了一个下来放在嘴边吹起了哨子。哨音挺亮,廿七乐得直蹦,然而当晚他那嘴便肿成了肉肠,依旧哭得跟杀猪一样。

    起初十九看见他便头疼,后来眼睛越发模糊了,看也看不清了,便习惯了。

    自打眼睛模糊得近乎看不见起,十九发现自己能看见一些奇怪的东西了,也能听见一些奇怪的声音。他有时候会忍不住跟着声音一路出门,四处找寻一阵,实在找不到来源,再默默回来继续干活。

    他九岁那年,廿七刚满七岁。有一天晌午,他又听见了古怪的声音,便忍不住出了灶间,一路摸摸索索地朝江边走。那时候的廿七比小时候稍微收敛了一些,大约是因为兄长半瞎的缘故,终于懂事了一些,偶尔知道要照顾人了。他一见十九出门,便忙不迭跟了出来,一路叨叨着让十九回去。

    然而十九却像是中了邪一般,罔若未闻。

    就是那个晌午,十九在江中浩然的水雾里恍然看到了龙的影子,然而惊叹的下一秒,他便跌进了水里。

    廿七下意识跟着跳了下去,想要把那眼瞎的兄长拽上岸,却发现就像小时候的无数事情一样——他以为自己是去帮忙的,其实是去捣乱的,他差点儿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

    两人落水之处是较为偏僻的一处江岸,渔船客舟都没有踪影。若不是刚巧有对卖菜的夫妇经过,他俩怕是死在江里都无人知晓。

    卖菜的老伯不会水,但认得廿七。

    “爹赶过来时,廿七已经连挣扎都停了。”陆十九缓缓道:“那天水里不太平,一次捞两个太危险。他撑了我一把,让我勉强透了口气,而后先把廿七捞上了岸。待他再回来救我时,水里不知怎么的,突然起了风浪。我能觉察到脚下有暗涡,那暗涡似乎套住了他的脚脖子,总之浮浮沉沉呛了不少水。”

    他吸了一口气,皱着眉又轻轻吐了出来,道:“我被推上岸时,他被暗涡拽了下去,直接拽进了江下,便再不曾冒头了。”

    “自那之后,爹没了,廿七一见水便怕,也不再整日跟着我了。”十九淡淡道。

    他像是不会哭也不会露出太过明显的情绪,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似乎在说旁人的事情,甚至连眼眶都没泛一点儿红,却听得人莫名有些不大舒服,像是忍不住替他难过起来。

    玄悯在一旁收起了那两片镂着符文的石片,突然出声道:“陆廿七的掌纹,我略扫过一眼,在他六岁时有个断痕,又被人强行拉长了一段。”

    十九看着廿七,没抬眼,也没说话。

    过了好半天,见廿七依然毫无动静,他才又低声道:“我那时候还不太懂,以为想法子续上就行了,哪怕……他长得慢一些,能活着便好了,怎么样日子都是能过得不错的,只要他们都好好活着。但是……”

    但是没想到廿七被续了命,陆垣就碰上了劫。

    等价的买卖。

    他说完,终于抬眼看向了玄悯:“这墓没到头,前头还有一段边能出去了,也没什么危险,可否帮我个忙,再带着廿七走一段。”

    玄悯瞥了他一眼:“最后一个忙?”

    十九一愣,低低“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道:“否则,我可就白跑这一趟了。”

    玄悯张了张口,还未曾接话,暗袋里的薛闲便开了口:“这池深起码十来丈,怎么翻上去继续走?”

    问完这话,也没给其他人答话的机会,他又贼贼地继续道:“要不……我把水重新吐出来,让你们浮上去?多好的法子,省时省力!”

    十九:“……”

    玄悯淡淡道:“不劳费心,既然已经吸进去了便老实撑着罢。”

    薛闲气倒。

    他们正说着话,一直不大出声的刘老头轻轻拍了拍十九,抬手朝某处指了指。

    玄悯他们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那处的水池池壁上,有一方一人高的黑色阴影。

    他们抬脚走了几步,凑到了近处一看,发现这居然是一扇铁质的门。

    只是不知在这里泡了多久,门锁和缝隙皆已锈死,而玄悯的符纸在这墓室里又无法派上用途,于是众人废了好一些工夫,才用碎石将锈死的门锁砸开。

    铁门打开时的摩擦声刺耳极了,以至于趴在地上晕了半天的廿七都睁开了眼。

    “醒了?”十九一转头便看到了他,“站得起来么?站得起来便别趴着了,想出去得自己走,这里也没人驮你。”

    廿七一醒,他便又恢复了冷冷淡淡的语气,半点儿想要拉近兄弟关系的意思都没有。

    “我知道。”廿七也m.FENgye-z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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