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的牵挂,太多的放不下。他怎么能死呢? 可是在昏睡了几日之后,傅流年终于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不行了。纵然有再多不甘心,人,不能跟命争。 原本是强撑着一口气,想等陆欢颜来见最后一面,可是恍恍惚惚地又昏睡过去。 迷糊见觉得手上有些湿凉,傅流年动了动手指,好像是水? 他勉力睁开眼睛,模糊地视线里,仿佛床边坐着一个人。 一个女子,身着罗衣,长发披散,一边看着自己一边默默垂泪。 傅流年有些恍惚,难道是梦里的娘亲来接自己了? 他用尽力气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那个女子,以确定这到底是不是梦。 那女子吃了一惊,伸手反抓住了他。 骨瘦如柴。这四个字瞬间映在陆欢颜脑海中,师父怎么会瘦成这样! 傅流年感受到握着自己的手有些微微地颤抖,他常日昏睡,此刻视线不清,又挣扎着定睛细看。 接着屋里的光线,傅流年这才大致看清那握着自己手的女子。 眉目如画,却饱含泪光。高挺的鼻梁,鼻尖却红红的。樱桃般的朱唇微微抿着,已经泛了青色。原本有些婴儿肥的小脸,此时也已经瘦成了鹅蛋脸和尖下巴。 这张脸,渐渐地和记忆中重叠,傅流年微微笑了。 “阿欢,你来了。”他费力地吐出几个字,然后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陆欢颜泪崩,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下子扑在他身上,不停地呜咽。 傅流年抬起瘦如干柴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顶,一下一下地向下轻轻顺着。 好像小时候,阿欢病了或者闹脾气撒娇的时候,就爱这么扑在他身上哭,他也是这么哄她来着。傅流年欣慰地想着,他的阿欢来了。 “师父,你醒了?”陆欢颜撑起身子,与傅流年只有不到一臂的距离,二人气息相闻,却只觉得心塞,“你觉得怎样?” “阿欢……”傅流年的声音几不可闻,“我以为,你不会来的。” 陆欢颜眨眼:“师父,你说什么笑话呢?你有事,我为什么不来?” 傅流年张开眼,扯了扯唇角,道:“你不怪我,那就好了。” 陆欢颜望着那对仿若散落了漫天星光在里面的眸子,想到少年时他带着自己从绝壁登华山。绝顶之上,他迎风而立,洒然风姿就好像九天临凡的仙人,那时他说,欢儿,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那一年自己偷跑出去被神偷一族偷光了盘缠,束手无策之际他出现在面前,无奈地看着自己说,欢儿,你怎么总也长不大? 后来她跑去柔然边境,想寻一棵千年人参给他调理身体,可是迷路被困在深山,也是他忽然出现,将自己带出了绝境,他看着自己笑着说,阿欢,也许你长不大,挺好的。 离开杭州前,最后一次见面,他看着自己说,阿欢,你是个大姑娘了。 一时间心里百转千回,似乎又有泪流了出来,陆欢颜只觉得喉咙里被团棉花堵住,胸口也闷闷的。 看着他灰败的神色,纵然有千言万语,也终究只换成了一句:“你只要好好地,我什么都不怪你。” 傅流年伸手覆上陆欢颜的脸颊,泪水却好似决了堤般停不下来,怎么都抹不去,还从他指缝间流了出来。 心疼?心酸?傅流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厚障壁,等一切终于走到这一步,愁肠百结也只得了一声:“莫要哭了,不值得。” 值得还是不值得,谁说了算? 陆欢颜看着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爆发了。一边哭,一边絮絮叨叨口齿不清地唤着“师父”、“师父”。 傅流年动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