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年轻的,执掌着天下人性命的帝王,以一种堪称轻柔的声音向他发问:“霍皖衣,你知道朕为什么要杀了先帝吗?” 霍皖衣确实不知。 以他所见,新帝要杀先帝,唯有取而代之这一种缘由。 ——然而叶征的缘由,并不如此。 他诚实回答:“臣不知。” 于是招来叶征的轻笑声。 “霍皖衣,七日后,替朕走一趟昶陵。” 作者有话说: 新帝:朕的十佳员工终于来上班了!(苍蝇搓手) 谢相:一上班就让我搞异地恋? 新帝:(装听不见) 第10章 观花 一轮月华如霜。 霍皖衣冒着夜色回往偕陵山道观的客房,推门而入时,脚步忽然顿住。 静默月光之下,人影纤纤颀长落照竹墙,灯花悄落,隔着明灭烛火,霍皖衣最先见到了谢紫殷。 倘若这是个合适的时机、地点,那如此相见,霍皖衣尚不至于停顿脚步。 但这时机地点皆不适合。 尤其是在此时此刻,屋中不仅是谢紫殷一人。 霍皖衣目光微转,看向坐在一侧正襟危坐,却亦十分如坐针毡的展抒怀。 对上他的视线,展抒怀不太自然地扯出了下嘴角。 霍皖衣没打算为展抒怀解围,但还是先开口道:“谢相怎么在这里?” 谢紫殷今日着身乌衣,墨发高束,与往日繁复华丽、黼黻文章的模样截然不同,反而显出几分出尘清冷的意味。 他这样发问,谢紫殷便挑起眼帘看他:“我不该在这里?” 霍皖衣笑着走进:“我与谢相是什么关系,还能有不该的时候么?” 他撩开衣摆坐在谢紫殷身边,正与展抒怀对坐。 展抒怀挤了挤眼睛。 谢紫殷瞥过一眼,神情兴致缺缺,道:“展抒怀,你还是太自在了。” 这句话语的分量不重不轻,就连语调也未有多少清晰明显的变化。 展抒怀却立即道:“谢相言重了,在下一点儿也不自在。” 谢紫殷轻嗤道:“不自在?” 那双眼睛又看向霍皖衣:“不自在到能够帮他登上偕陵山?” 一室沉默。 少顷,展抒怀道:“……难道谢相不知?” 谢紫殷探出手,尾指勾起霍皖衣肩侧青丝,懒懒发笑:“我知道是一回事,你帮他又是另一回事。展抒怀,如今的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你不明白?” 展抒怀感觉自己的心脏颤了两颤。 展抒怀强撑着道:“这不是因为谢相和霍兄还在藕断丝连……” “嗯?” “……旧情难忘?” “哦?” “……”展抒怀闭了闭眼,豁出去般,“不然还能是什么?” 谢紫殷道:“你说得也不错。” 展抒怀倏然望来。 谢紫殷眼底古井无波,语调轻缓地发问:“你还打算在这里坐多久?” 剪去一丝灯芯,烛光又明。 霍皖衣窝在椅子里为自己斟了杯茶,笑道:“谢相耍了好大的威风。” 谢紫殷道:“我不如霍大人威风。” “哪里,”霍皖衣顺着谢紫殷的话意,微笑继续,“如果没有谢相允肯,我怎么能真的见到陛下呢?这都是谢相的功劳,是我向谢相求来的恩赏。” 谢紫殷一手撑颌,闻言,指尖又在桌上敲出几声脆响。 “霍皖衣,你比以前更会说话,也更会说谎。” 霍皖衣挑眉:“人是会变的,以前如何,现在未必会一样。但至少在谢相面前,霍皖衣只会是霍皖衣。” 谢紫殷道:“你已经变了,又怎么还会是霍皖衣?” 烛火似乎在静寂里裂出声响。 霍皖衣细细听罢,却只听到交缠的呼吸,山谷中的虫鸣。 他缓缓靠近,嘴唇几乎贴在谢紫殷的耳边,他笑着反问:“如果我不是霍皖衣了,谢相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又能找谁报仇呢?”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