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杨大人回过头看去,见到同僚一身官服,手里捧着卷宗站在廊柱前,正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是孟大人啊,”杨大人掸了掸衣袖,不太自在道,“也没什么……只是殿试快至,家父又在旧事重提,说我做官太早,反而丢了能三元及第的机会。” 三元及第何曾这般容易? 杨大人解释许久,反倒被指责“不求上进”说了一通。 明堂殿本就事务繁忙,头顶又压着个性子古怪的谢相,是以杨大人难得忙里偷闲逃了出来,一个人静静呆在廊前。 孟大人听罢,眉眼带笑道:“杨大人也别太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伯父越如此说,越是因为相信杨大人的风姿仪度不输他人,或许话语不甚悦耳,心却是为杨大人所想的。” “再者说……”他转移话锋,低语轻轻,“你我都还年轻,前景大好,若是伯父再三提及,惹了杨大人不快,孟某的宅邸纵然不甚宽敞,亦能让杨大人住得安心。” 一番交谈之后,二人辞别,孟大人捧着卷宗一路疾行,穿廊而过,踏入了明鹭殿中。 殿内明光熠熠,两侧侍立着宫婢内侍,绕过两扇巨大的山水屏风,孟大人见到了坐在桌前的谢相。 他双手递出卷宗,就势俯身:“请相爷过目。” 那只手便隔着案桌探来,随便取了一本奏折:“余下的放在这里便罢。” 孟大人应声说是,将卷宗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往后退去。 正要离开时,谢紫殷忽而询问:“孟大人在明堂殿多久了?” “回相爷,整两年。”他立时躬身施礼,字句清晰应答。 谢紫殷又问:“杨大人呢?” “与下官一样也是两年。” “哦?”谢紫殷翻开奏折轻笑,“一直留在明堂殿,是否会觉得太不公平?” “下官不曾这样想过。”应答的声音凝重许多。 谢紫殷道:“这么说来,孟大人是愿意任劳任怨——在这明堂殿做一辈子的录事官员。官居六品,便是孟大人毕生所求么?” 饶是孟大人自持冷静,还是被这句莫名而出的问询惊得心颤无措。 “下官……” 谁知谢紫殷却不听他言语,蓦然莞尔。 “怕什么,本相又不是豺狼虎豹,还能因你答错一个字便要治罪于你?” 那张俊美的脸上不分喜怒亦不明神情,静了片刻,谢紫殷道:“若我是孟大人,就绝不会甘心只做一个小小的六品官。人想要得到什么,便需为此努力。孟大人以为呢?” 话虽如此,落在孟大人耳中,反倒让他心神一松。 “谨遵谢相大人教诲……”他恭敬应声。 待孟大人离开,一直坐在旁边的官员迟疑着出声:“……相爷为什么要对孟大人说这些?” 闻言,靠坐在软榻上的谢紫殷淡淡一笑,手中抚着印章道:“朝堂会越来越乱,各方势力之间的擂台会越摆越多……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培植属于我自己的势力呢?” 他一番话语情真意切,好似心中想的就是这般。 殿试那日盛京依旧下了一场雨。 似乎是缘分使然,霍皖衣从这熟悉的长巷穿过时,又一次望见那些花叶连枝。 江山换了主人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