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念成听到那句‘念成哥哥’时,眉梢轻微向上挑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霍老夫人听明白了纪佳南的意思,安静了许久,长叹一口气。 半晌,她抬眼看向纪佳南:“可惜啊……可惜哟。是我孙儿没这福分哪。” 这一席话,说得纪佳南既汗颜又惭愧。她知道,今天这一番直白的表态,是伤了霍老太太的心了。 霍老夫人忽然伸出手,握住了纪佳南的手,语重心长:“南南啊,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纪佳南微微摇了一摇头。 霍老夫人有些无奈,但又有些宠溺地笑了:“在我们这样的家族里,人人都带着面具生活。虚与委蛇,阿谀奉承的人,我见得太多了。这是她们的生存之道,我理解。但见得多了,总归是心累。” 这番推心置腹的话,纪佳南听得胆战心惊。她总觉得霍老太太这话意有所指。 也许她一开始就知道官晓荷对她示好是有所图。只是,从未说破。 霍老太太顿了顿,又继续道:“你们这些小辈儿里,只有你,从小就是个有话直说的好孩子。不管贫穷或是富贵,不管面对怎样有权有势的人,你都能一直做到不卑不亢,坚持初心。这点,我很喜欢。” “你对我和先夫是真心相待,那些个体贴周到都是发自本心,从来不是为了交换什么,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还记得,小时候修文出水痘,所有跟他玩儿的好的那些孩子,近两个月都没有道家里来过。唯独你,还敢过来探望他。那时候他总是情绪不好,还好有你陪着他。对了,我记得,你还给他做了个音乐盒,是吧?” 纪佳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修文哥哥连这个都跟您说过啊?” 霍老太太呵呵一笑:“那个音乐盒,他到现在都还留着呢。” “嗨,小时候在木工房玩儿,跟着人家瞎做的……” 纪佳南讷讷地答道,忽然莫名地,就感觉到一股冻人的视线朝她这边看过来。 鬼使神差地,纪佳南转头往霍念成那边偷瞄了一眼。 霍念成正垂着眸,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茶碗的杯沿。看上去心不在焉,似乎并不在意她们在讲什么。 纪佳南:“……”刚刚是错觉? 霍老夫人叹了口气:“虽然我一心想促成你和念成的事,但感情的事情嘛,确实是不能勉强。只是觉得很可惜……” 纪佳南有些难受:“霍奶奶……对不起……” 霍老夫人摇了摇头:“算了,这本来也不是你的错。不过南南,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纪佳南:“霍奶奶请讲。” 霍老夫人:“我记得,你小时候还是很喜欢到我们家来玩儿的。可自从你爸爸去世后,你就很少过来啦。我知道……你是想避嫌,其实完全没这个必要。以后有空,记得经常过来陪陪我这个老太婆,对我来讲,也算是一种安慰了。” 纪佳南眼眶微微一红。 霍老夫人说得没错。父亲去世后,霍家蒸蒸日上,而她们家道中落,两家经济实力愈发悬殊。 有一次,她偶然撞见霍湛霆看她们一家,更确切来讲,是看官晓荷和他大哥的眼神,有轻慢,有不屑,有不耐烦。从那时起,她就意识到,也许是时候应当保持距离了。 所以纪佳南后来便主动减少了去霍家探望霍老夫人的频率,她不想被人用那样的眼神来审视,不想被人在背后说她意有所图。纪家人,可以穷,但不能失了风骨。但现在想来,这种单方面的疏远,的确是很自私。 纪佳南伸手,紧紧反握住霍老太太的手:“霍奶奶,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常来看您。” *** 纪佳南母女走后,霍老太太摘下了平时戴着的老花镜,抬眼看着霍念成,目光清明。 “你呢,念成?” 霍念成食指和拇指间正捏着一块儿纪佳南做的和菓子。 那是一块儿樱花味的和菓子,色泽清雅漂亮,半透明的白芸豆皮里,还能看见包裹着的碎樱花瓣儿。菓子本身也被捏成一朵樱花的形状,每一瓣儿花瓣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应当是用小刀雕刻出来的,一刀一刀,都饱含着做糕点的人的心意。光看这刀工,完全看不出主人的一只手甚至都不能动作。当真是心灵手巧。 霍念成甚至能想象出女孩儿做点心时,只能用一只手的那种不便,却依然认真对待、很有耐心的模样。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