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所想的柔软,舒展了裴宵衣的心。 “好不容易才梳整齐的……”春谨然抗议似的咕哝,身体却奇异般没半点排斥。 裴宵衣意外地下手很轻,揉得春谨然头上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骤然风起,吹散浮雪,纷乱了白茫茫院落,迷离了深红色回廊,恍惚了桃粉色春心。 “这不是谨然少爷嘛,好久不见您出来了……哎?这位是?”卖冻梨的小贩稀奇地盯着眼前正认真挑选冻梨的裴宵衣,这地界儿陌生人来得少,更别说这么好看的。 “我兄弟,大裴!”春谨然大声宣布,莫名自豪。 小贩热情洋溢:“原来是大裴少爷。我这冻梨个保个又甜又大,您就放心吧!” 片刻后,春谨然付钱,裴宵衣拿梨,银货两讫。 “哎不能……”眼瞅着裴宵衣吭哧一口咬上去,春谨然想阻止,为时晚矣。 裴少侠门牙险些磕掉,一个劲儿抽凉气。 难得见到这么狼狈的裴宵衣,明明应该尽情嘲笑,可春谨然根本笑不出来:“你傻啊!那冻得邦邦硬你看不见?这东西得解冻了才能吃!” 裴宵衣懊恼地瞪着手中的褐色奇梨,恨不能用眼神把它烧成渣。鬼知道这玩意儿还要融化啊!!! 如此这般,一个看什么都新鲜,一个光看对方就觉得新鲜,倒也让闲逛之旅其乐融融。 午饭是在路边吃的阳春面。春谨然想去酒楼,裴宵衣没让,因为太耽搁时间。他的闲适光景有限,不宜浪费,一碗就着寒风的热面,足以让人愉悦。 午后,二人逛到了郊外,广阔田野已被白雪覆盖,分不清哪里是田,哪里是路。 但是春谨然清楚。 他带着裴宵衣寻到一处田边茅草棚,积雪厚重,已将茅草棚压得有些弯,好在草棚坚强,仍屹立不倒。棚内几把藤椅,透着夏日清凉,与四周严寒之景格格不入,却又显出几分调皮。 “坐呀。”春谨然用袖子蹭了蹭藤椅上的灰,便一屁股坐下,招呼裴宵衣。 裴宵衣从善如流。 二人面前,是大片的白皑皑田野。 春谨然指了指不远处道:“那一片就是我们家的地。小时候我最喜欢来这里玩,尤其是庄稼长得很高的时候,我藏进去,谁也找不到。” 裴宵衣听着,想象孩童时的春谨然,顽皮,狡黠,粉雕玉琢。 “你呢?”春谨然问,“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裴宵衣怔住,白嫩嫩的春少爷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脏又臭衣不蔽体的幼童,牲口一般被亲爹娘挂上牌子,拉上市集,供人挑拣。 “不记得了,”裴宵衣淡淡道,听不出悲伤,听不出快乐,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以前是什么都不记得,这些年不知怎的,又慢慢记起来一点。” “开心的吗?”春谨然摸不准裴宵衣的心情,只能试探性地推测,毕竟愉快的记忆总是比不愉快的更容易被记得。 “算是吧,”裴宵衣扯了扯嘴角,望向远方的眼里蒙上一层晦暗不明的光,“那时候我好像天天都要被拉到市集上,没吃没喝,一站就要站一天,有时候实在太累,想蹲筐里睡觉,就会被揍。所以我没有别的念头了,就希望有谁能赶快买下我,让我远离这一切。然后靳夫人就来了,像挑一条狗或者一匹马一样,看牙口,看毛色,之后我就跟着她去了天然居。现在想想,怕是托了这张脸的福。” 春谨然听得难受,不知该说什么。 裴宵衣忽然对着他笑:“你们都喜欢这张脸吧……” 春谨然被问住,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回答。 裴宵衣不以为意,只幽幽轻叹:“啧,我真会长。” 春谨然咽了下口水,终于坦然承认:“最初夜访你,确实是因为这张脸……” 裴宵衣垂下眸子,看不出情绪。 “但现在,”春谨然继续道,诚挚坦荡,无比认真,“你就是把脸换成祈万贯那样,也是我的大裴。” 裴宵衣:“……祈楼主应该不会喜欢这个说法。”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