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听了哂笑,“灭了为什么不重新点起来,要在那么远的地方另放一盏?你真拿朕当傻子,由得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嘤鸣道不敢,“主子这么说,可折得奴才不能活了……” “你什么时候能听朕的话?”皇帝郁塞地说,忽然脖子上一阵刺痒,下意识抬手怕地打了一下,掌心鲜血四溅。 嘤鸣忙给他打扇子,真挚地表示:“奴才一向都很听主子的话,只是主子对奴才有偏见,等闲瞧不上奴才罢了。” 皇帝说是吗,“难道你对朕就没有偏见?因为先皇后的死,你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你想尽办法和朕唱反调,你想气死朕。” 这话就严重了,有些事心照不宣,大家尚可以糊涂着过,一旦拿到台面上来就很伤感情,也很伤体面。 嘤鸣说没有,“万岁爷是常怀猜忌之心,才对奴才诸多提防。奴才毕竟只是个小丫头,不管和先皇后的交情有多深,对万岁爷哪里敢有半点违逆呢。” 他听了慢慢颔首,“你确实不该触逆鳞,只要朕愿意,就可以像今晚这样罚你。” 嘤鸣道是,“奴才不敢。” 皇帝心情很复杂,他居高临下打量她,夜里还是很闷热的,这么傻站着,没有冰碗子也没有凉榻,想必日子不太好过吧!他正了正脸色问:“你知错了吗?” 嘤鸣心道您要找我的麻烦,几时有过正经的理由?但想归想,绝对不敢回嘴,只是唯唯诺诺应着:“既然主子不高兴了,那奴才就一定有错。奴才下回不敢了,您瞧……这回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好么?” 皇帝琢磨了下,点了点头,一场雷霆万钧的惩处,最后以几滴零星小雨收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 也许正因那一霎被遗弃的错觉,事后发现虚惊一场,就打消了要狠狠收拾她的念头。其实她要是真的那么傻,直愣愣站在那里招虫子,吓得衣衫不整泗泪横流,他反倒觉得她不够聪明了。之前放了狠话,说敢耍花招就把她绑到箭亭里头去的,这会子也全忘了。皇帝负着手往回走,转头看天边那道弦丝一样的小月,顺便又瞥了她一眼。 “齐嘤鸣,你想不想回家?”他忽然问。 嘤鸣心头一蹦,虽然他以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并且洋洋自得告诉她,就算想也回不去,但这次总让她觉得有些不同。她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问:“万岁爷,您想让奴才回去么?” 皇帝说不想,那句不想是脱口而出的,几乎没有经过任何考虑。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妥,搜肠刮肚找出了一堆道理来,“宫里撵人是有定例的,除非这人犯了主子容不得的罪过。你要回去也成,不过得预备好了被人戳弯脊梁骨。那些人的嘴有多坏,你想都想不到,他们会说你早和皇上不清不楚了,你戴着这顶大帽子,往后别想嫁好人家。朕言尽于此,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第54章 立秋(2) 皇帝危言耸听了一番, 自觉这段话很有说服力,要换了寻常的姑娘,必定会有所忌讳, 好歹名节的事很要紧,关乎姑娘的一生。 可是在嘤鸣听来, 却觉得有点好笑,“主子说什么呢,您可是真龙天子, 别说奴才和您没什么, 就是真的有了什么, 外头哪个说我的闲话,横是不要命了?您不能把自己当成一般的爷们儿, 这世上市侩多了, 个个儿做梦都想攀上高枝儿。人家才不问你缘由呢, 但凡和皇上有牵扯的,出去就是奶奶神,谁敢不高看几眼?” 她口才一向不错, 反驳起来自然也是条理清晰。皇帝沉默了下, 才发现在她跟前可能真的拿自己当成寻常男人了, 或者说忘了自己是睥睨万物的天下之主。为了留住她, 竟拿坏了名声这样的借口来吓唬她。她是什么人呢, 老虎嘴上都能薅根胡须的主儿, 会怕这个? 他斟酌了下, 才又道:“既然必要招人误会的, 那朕就更不应该让你出宫了,没的让天下人笑话,说朕始乱终弃,朕的脸面要紧,不能因你坏了体统。” 反正就是不让出去,说这一大套有什么意思!嘤鸣暗中腹诽,很看不惯他的虚伪嘴脸,俯身应了个是,“只要主子不发话让奴才出去,奴才就一直留在宫里。当初进宫时候,家里一再叮嘱好好伺候主子,如今奴才阿玛恪尽职守报效朝廷,奴才还有什么可说的,必定是一心一意孝敬主子,当主子的好旗奴。” 温存的话一句没有,表忠心的说了一大堆,也成吧,皇帝觉得淡出鸟儿来的心田,霎时有了一点滋味儿,甚至咂出了一丝回甘的清甜。他有些怀疑,这个女人到底会不会说浓情蜜意的话。如果她成了他的皇后,和他做了夫妻,还会这么直撅撅的又是孝敬又是好旗奴吗? 兴许这人是属撑杆儿的,不会拐弯。皇帝兀自思量着,兴许这就是她做人的谨小慎微之处,没到那个地步,绝不给自己随便长脸。其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