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胆小的兔子也会露出爪牙。 他一脸不耐烦道:“什么答应你的事儿?我说话你插什么嘴?” 换成以前,庄氏会识趣地不再多说。可现在不是以前,她已经觉得很对不起自己儿子了,如今儿子要成亲,她一个当娘的不能出面,甚至什么都为自己儿子做不了,她有何颜面让进儿叫自己一声娘。 其实她早就失去了这种资格,只是依旧自欺欺人地不愿面对这一切。 这多年来积压下来的憋屈、愤怒、厌恶,终于在此时爆发出来。庄氏望着韩老栓道:“当年腊梅出嫁的时候,你已经失信了,进儿是个男丁,若是没有房子和地傍身,以后如何在自己媳妇孩子面前立足?” 韩老栓的脸顿时拉了下来,“你这是在为你儿子要房子要地?” “这是你当初答应过我的。” 韩老栓怪异一笑,敲了敲手里的烟锅子,“那你去对海子说,就说他娘当初之所以会生下他,是因为他爹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他爹答应了要给他哥建房子买地,他娘才愿意生下他。” 最后一层窗户纱,就这么被韩老栓残忍地撕了下来。 很多时候庄氏都会想,她当初怎么会认为这个人是个厚道人呢?他不止不厚道,他还无耻下作。只可惜当她明白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无耻!” “你才知道我无耻?难道你不无耻吗?你不无耻你会别有用心地嫁给我,你不无耻你不跟我好好过日子,成日里胳膊肘竟往外拐?” “那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我心疼我孩子就成我胳膊肘往外拐了?当初是谁上门提亲的时候,说会好好待我孩子的?你当初让媒婆上门提亲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我家情况是什么样?你不知道我家情况,去提亲的时机会那么凑巧。”庄氏也是事后在一次韩老栓喝醉酒说酒话,才知道当年其中他早就看中自己了,之所以会拖到天冷下来,就是别有用心。 庄氏刷的一下站起来,眼角通红地瞪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不,他不是男人,他连人都算不上! “我懒得理你,说白了你就是还惦着你前头那个男人!” 庄氏正想说什么,院子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韩老栓嘿嘿一笑,“你尽管说,继续说,让小海知道他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庄氏一口气儿堵在嗓子眼里,身子摇摇欲坠。 这时,门帘子被撞了开来,冲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童。 他生得雪白可爱,眼睛又大又亮,一身小小的儒衫穿在他身上,看起来有模有样的。 一看见小儿子,韩老栓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笑眯眯地道:“小海,你回来了,今日在学堂里先生可有夸奖你?” 韩小海笑眯眯的,“先生有夸我背书背的好。”接着,他目露疑惑地看了看庄氏,问道:“娘,你咋了?” 庄氏屏住呼吸,摇了摇头,“没啥,娘眼睛里进了沙子。”她的声音像似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韩小海当即又道:“娘你是不是嗓子疼?是不是伤风了?” 韩老栓熄掉手里的旱烟袋,从炕上下了来,走上前去牵起韩小海的手。 “你娘没有伤风,今儿庄子里来了货郎,爹给你买了不少小玩意儿。走,爹带你去看看。” 父子俩手牵手走出堂屋门,庄氏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一道泪痕从眼角滑落。 晚上吃饭的时候,韩家一大家子都在。 韩老栓有两个儿子,韩大山和韩大树,两人分别娶妻赵氏、陈氏。韩大山和赵氏孕有一子一女,大儿子韩大郎,今年七岁,女儿韩桃儿,今年才四岁。韩大树与陈氏孕有两子,大儿子韩二郎,今年五岁,小儿子韩三郎今年才两岁。 另有韩大妹,也就是韩老栓上头那个媳妇临死留下来的女儿,今年才十二。 一大家子人分了两个桌子坐,女人一桌,男人一桌。 因为今日韩进也在,所以气氛出奇的诡异,大家都是埋头吃饭,竟连话都不说。也就韩老栓显得聒噪了些,不停地拿筷子给韩进夹菜,一口一个让他多吃点儿,免得他娘心疼。 每次在韩家吃饭,韩进都觉得胃疼,匆匆吃了两口,便搁下了筷子,冷着脸坐在那里。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