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那穿着蓑衣,戴着笠帽的老人依旧撑长杆,木舟在他的动作下渐渐地向河对岸的方向游去。喻斯鸿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他把烟头扔进水里,看着烟身沉下去,转身就要走。然而对面有人冲着老人喊了句什么,紧接着老人把长杆换了个边,木舟向着自己的这方划了过来。老人泊好了船只,看了这个僵直立着的外国年轻人一眼。 与此同时,唐嘉和治行乘着那辆白色的吉普停靠在了蒙德里附近的这片村落里。她下了车,闻到空气中水的湿气,咖啡香气以及新鲜羊粪的臭味。 眼前是一个破旧的羊圈。其实这几乎不能被称作羊圈,只是立了几根倾斜长长的粗木枝,上面顶了松散的茅草棚,覆盖的阴凉下,十来只毛色脏污的山羊扭歪地倒聚在一起。这原始的羊圈旁,有一个蹲着的大肚子的儿童。硕大的肚子和瘦小的四肢几乎不成比例。她正一手扶着圆鼓到几乎要坠下的肚子,一手煮着咖啡。咖啡的气味和羊粪的气息搅混在一起。 唐嘉一打眼看过去,就知道这么面相不大的儿童,至少有了九个月的身孕。 这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在这片几乎什么都可能发生的大陆上。 他们走上前去,打听阿什莉的消息。 儿童眼神呆滞,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们又问了一遍。 还是没有回答。 眼见不会在这里找到想要的答案,他们只好离开, 他们离开了没一会,从水边向回走的喻斯鸿路过这里。他同样闻到了咖啡与羊粪混合的味道。他想起家中一个远房的老舅公,三四十年代见证过繁华的老上海人,至今西装只穿巴黎定制的爱马仕,有时是条纹毛料,有时用矢车菊蓝的灯芯绒,配真丝领带,鞋也只穿乔治克莱维利的手工定制款。舅公教他如何闻咖啡豆的香气,如何用数值理解豆子的烘焙度,如何分辨小豆蔻和车厘子的味谱区别。由此,他又想起这些年做过、体验过的很多事情。想起自己如何沉迷于极限运动,想起青葱而疯狂的日子。然而一瞬间,他多么希望,这些日子曾和唐嘉一起走过。接着他又想,那些没有他参与的日子,她又做了什么,使得她成为今日的唐嘉呢? 他对此一无所知。 喻斯鸿把目光转向那个煮着咖啡的怀孕儿童,他向着那里走了两步。儿童抬头看到他,却像是受到极大惊吓,面色惶恐,打翻了手中的咖啡杯。 就在同一时刻,唐嘉和治行寻找到了阿什莉。 47. chapter47 与证件照上的相同,阿什莉是典型的黑人青年女性长相。大额头,四肢修长,皮肤健康黑亮。唐嘉和治行按照问询而来的地址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树下的石块上,周遭围了一圈小孩。她正低着头,给小孩子们读膝盖上摆放的书本里的故事。偶尔她会伸出手,赶走叮在小孩子头发或者脸颊上的苍蝇。 治行扭头问她:“你准备怎么办?” 唐嘉静静看了被黑瘦的小孩子们包围的阿什莉,几秒后,她开口:“直接问。” 这一次,她并不准备拐弯抹角。 直接问的结果就是,阿什莉合上书,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外国女人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是意料之中的,但唐嘉并不气馁,而是进一步劝说,最后她加了一句,“告诉我我想知道的好吗,我可以保证,你的真名不会出现在任何一份报道里,我们也不会再见面,好吗?” 阿什莉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她挥散身边的孩子们,对唐嘉说:“我会边走边回答你们,走到另一头,”她指了指对面,来时的小路隐没在杂草从中,“路的另一头,我就什么都不会再说了。” 他们三人沿着唐嘉和治行来时的小道往回走。 唐嘉在中间,阿什莉在最右,治行在最左。 治行问:“诺亚方舟的效果是真的吗,还是说这仅仅是一个用来牟利的幌子?” 阿什莉飞速看了他一眼,回答,语速很快,脚步也很快,“当然,”她顿了顿,继续讲,“但制药的工序有问题,它可以救人,但也可能直接置人于死地。我的的意思是,这中药品现在仍然是不成熟的。” 唐嘉接着问:“为什么不在实验室里对药物进行完善,而是……” 而是后面的话她没有问出来,但不言而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