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接下来在延禧宫的每天,皇上瞧着碗里清一色的素菜,脸色都不大好看。不过皇后和逊嫔都能保命,是他应允了的,也只得忍一忍。 时间长了,这房间的焚药的味道也没那么呛人。 开春西偏殿里潮湿阴冷,绣玥挪了个炕桌到拔步床上,取来厚厚的被子给皇上盖在腿上,身后垫了个枕头,方便他靠着批折子。 她就在不远处的罗汉床上和宝燕一起捣药,西偏殿的奴才们也都是极少言语的,来回走动洗菜泡菜,烧水烫茶具。 没有多一分刻意的谄媚讨好。 隔一两个时辰绣玥会过来瞧瞧他,给他掖一掖被角,端一杯热茶,递几块添了糖的素点心,那糖和点心也都带着一层淡淡的苦味儿,是怕他批久了折子口中苦涩。 他有时候批折子久了,看她坐在窗边忙碌,忽然觉得这样的岁月也很好。 多少年了,他小心侍奉先帝,周旋和珅,步步为营,青瑜走的时候,身为皇后,一切丧事削减到比不得一般妃嫔的规制,他空有一个“皇帝”的头衔,失了发妻,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漫长的宫廷岁月,对着无数张看不清的面孔。他以为,拥有了至高无上的皇权,这一辈子便是这样逝去。 但在这样的危机境地之中,头一次,他身为帝王,竟也有了被照顾和安稳的心情包围。 看着她在一旁低头专心忙碌,时不时状似不经意地走过来瞧瞧自己,让他有了这样的感觉,她在照顾着自己,没有任何的功利心思,不因自己是天子帝王而讨好献媚,趋炎奉上,心思这样纯净单一。 原本以为她年纪还小,没心没肺需要他来宠爱,却没想到反过来,还可以撑着他的天。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 绣玥凑过来,瞧他出神的样子,宽慰着道:“皇上别忧心了,这样的事,历朝历代都有,一到春天万物复苏,蚊虫鼠蚁滋生,爆发痘疫也是不可控的事情。” “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不眠不休地拼命研制治疗疫症的法子,相信这一场劫难很快会过去的。” 她将熬的补汤端过来,“皇上喝一口罢,最近都在食素,在这批折子又辛苦,嫔妾为您加了点炖好的鸡肉进去。” “……好。” 颙琰接过来,执起汤匙,“这些日子,你伺候朕,比朕还辛苦。” “这算什么辛苦啊。”绣玥从前为了生计,再苦再累的活要一连做上许多天,府中大大小小的事务都需要她来操持,相较之下,皇上好摆弄多了。 原以为他身为九五之尊,屈身延禧宫会有诸多不满,日日训斥于她呢,其实皇上的心比寻常人还要坚忍,难怪可以不动声色地隐忍和珅数年再将其扳倒。 “朕已经瞧过了这几日递进来的奏报,太医院经过半个月的时间,一直在改良药方,病死的人数在减少,由重病变轻,相信到完全控制住疫情的日子,不会远。” 三月初,皇宫中请了几个西洋来的传教士,结合太医院的疗法,渐渐研制出了瓦解这场痘疫的良方,几个染痘的宫人用了方子,已证实副作用极轻,可给皇室大臣们服用。 初二这一天,皇帝踏出延禧宫,瞧着眼前的御撵,只觉恍如隔世。 一切又都恢复到了从前。皇权高高在上,前呼后拥,养心殿里,锦衣玉食、高床软枕、一切如旧。 “皇上,”常永贵讨好地凑过来道:“皇上英明神武,成功控制住了这一场疫情,打了一场大胜仗,满宫都在称颂皇上睿智,大清朝福泽绵长,奴才怎么瞧着皇上……回到养心殿的这几日似乎却不大高兴啊……” “你去储秀宫请皇后过来一趟。”皇帝道。 常永贵有些没弄明白,忙应了声“是”,随后跟着讨皇后的好道:“前朝的事皇上每日如常处置,后宫的事皇后也在操持,宫中痘疫肆虐的这些天,后宫里没出一点乱子,皇后娘娘当真贤德。” 说了半天,也瞧不出皇帝的喜怒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