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除却侍女的身份,常青也是定北侯府里专司暗杀的影卫,最为年幼的影卫。 定北侯大概有许多这样暗卫,只是彼此不识得。 从榻上起身,她取了件黑色的褂子穿上:“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七八岁的女孩,却不爱粉妆的裙子,常青总是一身一成不变的黑色袍子,成熟内敛得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她生得英气俊秀,时常被认作是男儿。 “已经辰时了。”云渺又道,“世子方才来寻过你了,说是大燕太子今日入驻京都,让你跟着一起去瞧热闹。” 常青骤然站起,大步便往外跑,衣衫还未整好,甚至,光着脚。 屋外,天寒地冻,云渺追着常青大喊:“常青,你的靴子!”走出厢外,已然看不见常青的身影,只有雪地里一串凌乱而密集的脚印。 云渺沉着眼,神色不明。 北上魏国,南下大燕,中部巫疆,三国鼎立之势经久,数百年来,征战不断,然三国处三角之地势,互呈制约,僵势多年不破。 北魏三十一年,中州一战,大燕战败北魏,割城池三座,并遣送荣德太子赴北魏为质。 今日,大雪漫漫,荣德太子进京朝拜,由定北侯世子出城相迎,魏都城里人山人海,天下皆知,这大燕的荣德太子颜容天下,今日这瞧热闹的,多数是姑娘,大抵想一睹这天下第一美男子‘芳容’。 轿辇中,荣德太子端坐,目下无尘,容貌倾雪。 “那便是大燕的太子啊,生得好生俊俏。” “俊俏是俊俏,就是太羸弱了些。” “你懂什么,荣德太子可是燕帝的心头宠,自小金贵着,不同于市井粗汉,自然生得这般弱柳扶风。” “弱柳扶风?你书读得少就少卖弄文墨了。” “……” 三五成群的女子掩着嘴耳语,不敢明目张胆,却频频朝轿中投去目光。 一只剔透莹白的手,放下了轿帘。 这人生得俊俏,这手也是极其好看的,比世间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骏马踏雪进城,十里长街,百姓环绕,护卫军从城门一直列阵到了魏都宫门。 忽而,马前,一名女童缓缓走来,赤着脚,踩在雪上,马蹄高高抬起,正朝着女童落下。 “吁——” 马上的将领勒住绳索,狠狠一震,马啸声刚落,男人大骂:“你找死啊!” 抬起手,鞭子便向女童挥去,围观路人正是瞠目结舌之时,左侧马上的少年踏马跃起,素手抓住了鞭子。 定北侯府的世子,果然武艺精绝! “游将军。”池修远松手,卸去了鞭子的力道,“这是我府上的侍女,还请留我三分薄面。” 不过舞勺之年,一身气度,竟不弱一分。 游将军还欲发作,便听得轿中传来少年的声音:“怎么了?” 清冷,矜贵,好似与生俱来。 常青突然便红了眼眶,下意识走近,手却被池修远拉住,他摇头,用唇形示意她不得靠近。 她便目不转睛,看着流苏遮掩的轿子,怔怔出神。 游将军回道:“殿下,是定北侯府的侍女惊了马。” “可有大碍?” 声音极是好听,虽冷冽,却不乏温和。 “尚好,并无大碍。” 荣德太子道:“启程吧,别误了朝拜的时辰。” “诺。” 游将军一声令下,继续前行。 常青若怔若忡,池修远拉着她避开前行的人马,她视线跟着那远去的轿子,失魂落魄。 池修远吩咐府中的侍卫代为随同,便将常青牵到了一边:“常青,你怎生来了?” 她好似未闻,目光深凝,落在远处。 池修远又唤了一声:“常青。” 她这才收回视线,敛下眸,风雪吹得喧嚣,她眼眶很红。 “怎了?可是身体抱恙?” 似乎从一月前常青落水后,她便不似从前,让池修远猜不透。 常青摇头:“无碍。” 脸色越渐苍白,池修远这才发现,她光着脚,踩在雪里。 “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当心受了寒气。”他皱着眉,十几岁的少年老气横秋地训她,又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上,将自己外袍脱下裹住常青被冻得通红的脚。 常青怔怔地看着他。 “怎么了?” 她摇头。只是突然觉得陌生,原来,记忆中那个挥兵南下血染大燕的男人,曾经年少时,这般温柔。 她坐在马上,池修远牵着马,走在燕军护卫的队尾。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