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赐笔。” 轻轻地一声,是木牍掉落在秦束的膝上。她像是已没有力气将它再拾起来细读了,于是只将手抚摸着那木头上的纹路,干燥的,仿佛内里还磨砺着凛冽的风沙。 今日始终压抑住的情绪,忽然如洪流般往心上冲撞过来,她闭住了眼,手指却仍在颤抖。 八月晦日……距离如今,已经整整半个月了。 宫中的时光每一日都是一模一样,她从未想过,不过是这半个月的落差,却会让她再也看不清彼端的他。 阿援忧虑地望着她,低声道:“李衡州问,您若有什么话,他可以带回去给将军。” 秦束淡淡地笑了笑,“我在想,他走的时候……他走的时候,我都未曾去送他。” 暮色幽清,庭园中的秋风迟缓如迷雾,将远近草木都染成晦涩的颜色。偏在这昏暗之中,却又有几丛白菊开在墙角,那颜色过于鲜明了,花瓣的雪白的肌肤下仿佛可以看见纤细的脉络,明明脆弱得只要风一吹,就会片片掉落下去了,可还是踌躇地在风中摇曳着。 *** 两日后,受皇帝手诏,骁骑将军黎元猛带兵北上驰援晋阳。 永宁宫中,温太后倒是乐得袖手旁观,多日以来只顾着给侄女温玖准备嫁妆。宝妆靓服的宫女们捧着箱箱奁奁,俱是珠光宝气,她一一地审看过,要求一定要显出了公主嫁女的威严来。幽瑟在一旁劝道:“如今晋阳被围,朝廷用兵,四处都要花钱,官家已下诏节俭……” 温太后心情很好似地挑了挑眉毛,“这都是哀家自家的钱,又没有花朝廷的。” 幽瑟不言语了。想了想,换了个话题:“已将月底了,北边还没有军报传来,据说是道路都被铁勒人截断了。这次围城,恐怕不是小打小闹。” 温太后回身看了她一眼,笑笑,“你怕什么?铁勒人再是贪得无厌,难道他们还能吃下整个中原?” “娘娘的意思,此战必胜?” 温太后雪白的手往那箱奁中抓了一抓,便是数串珍珠从她手指间滑落下来,“晋阳侯与我家是世交,国相华俨是我父亲门下故吏,此战胜与不胜,还不是哀家一句话的事情?” 幽瑟怔住。 “你代哀家,去给显阳宫传个话。”温太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浸没成冷笑,“要想保住她那个漂亮的胡儿,就先把我父亲调回洛阳来。” “温司马?”幽瑟踌躇,“可是官员迁调向来是尚书省吏曹主事……” “这个好说嘛。”温太后谆谆道,“哀家都替她想好了。她自己写个家书,责骂秦司徒害才误国,秦司徒再上表请罪,尚书省不就可以把我父亲调回来了?” *** “这算什么,发国难财吗?!” 听了永宁宫内侍的传话之后,阿援还自沉吟,阿摇已切齿地大骂出声。 阿援连忙示意她噤声。两人站在内院的门口,面前是瑟瑟的几架凋残的蔷薇,身后是压低的冷铅似的暗云。阿援低声道:“永宁宫的确是……的确是在要挟小娘子。且不说这场大战如何,单说秦赐一个人,在那晋阳国的军帐中,身边全是永宁宫的亲信……这也是极危险的事情啊。” “我就不信,难道她还敢授意晋阳侯暗杀国之大将?”阿摇愤愤地睁大了眼睛。 阿援忧愁地叹口气,“也不知晋阳的情形到底如何,听闻有流民已奔南边来了。” 阿摇伤心地道:“小娘子听了北边的消息,本就很不好过了;如今这北边竟又断了消息,她心中想必更加难受。” “我真想不通,永宁宫难道一点也不着急?”阿援揉了揉太阳穴,“难道国亡城破,她也不在乎?” “她肯定不会想那么远。”阿摇道,“我们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将此事禀报给小娘子吧。” 然而,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秦束听完之后,却只是无感情地笑笑,“好,我会寻个由头将温司马调回洛阳——她的那个法子,却不可用。” “依我看,秦将军不也有精兵二万?何必怕他晋阳侯。”阿摇皱着眉道。 “秦赐在别人的帐中,到底处处要顾忌着些。”秦束轻声道,“何况官家已下令,让秦赐受晋阳侯节度。” “那是官家昏了头!”阿摇道。 阿援拉了她一下,对秦束道:“可是您将温司马调回洛阳,谁知道他跟温太后凑在一处,又会做什么幺蛾子出来?” 秦束拿下发上的金簪,轻轻地拨了拨微暗的灯芯,一时堂上俱亮,“我不会给温育良兵权,但到底该低头些。如今秦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