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老太爷叹了口气:“诊病之人可信,但他已然故去,究竟病情如何,却不及向我讲述。” “那病人呢?现在多大年纪了?是否还在京城?这些年他是否找过别的医者医治?伯祖父没有想办法去见见他吗?” 桃华连珠炮般的发问引来蒋老太爷的苦笑:“病人确诊不久后就迁出京城了,并没有机会见到。” 桃华皱起眉头。这可就难了。说实在的,这病情描述得不清不楚,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真正的双眼病变还是纯粹神经性的反应,又或者根本就是病家误会了什么,毕竟病人诊出病症的时候才六岁,小孩子或许不会表达,所以医生也误诊了? “那诊病之人怎么会不及向您讲述病情就故去了呢……”难道是从病人家里出来就猝死了吗? 蒋老太爷摇了摇头,将桃华手中的那叠纸收走了:“这个先不必誊进书中。此事关系颇多,你也不要对外人讲——”他略一沉吟,又加了一句,“除了病家之外,尚无人知道此事。” 所以一旦说出来,就会成为蒋老太爷行医生涯中的败笔和污点?桃华琢磨着,那位确诊病症的医生不会是蒋老太爷的朋友吧?为了替老朋友隐瞒这一失败,所以缄口不言,等到想要说出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无力叙述了? 但病家如果对蒋老太爷十分仇恨,又怎么会保密呢?早就把这事宣扬得到处都是了吧?又或者那时候蒋老太爷还是太医,病家不敢得罪?但是从蒋老太爷的药方上来看,并没有问题啊。 桃华心里有一万个问题想要冒头,但看蒋老太爷的表情,还是都咽回去了。蒋老太爷那种神情很难形容,像是悲哀,又像是歉疚,总之在谈这件事的时候,桃华总觉得他的后背好像又伛偻了一点似的,仿佛肩头上有极大的负荷,让他有些承受不住。 屋子里静悄悄的,桃华觉得气氛沉重得有点难受,不得不转移了话题道:“四月里就是您花甲大寿,爹爹原本说要拿这《草药纲》给您做寿礼的,我说肯定等不到四月,爹爹还不肯信,我看这下子他到时候拿什么给您祝寿。” 蒋老太爷一怔,随即呵呵笑起来:“你爹那个性子啊——罢了,这《草药纲》就是最好的寿礼了,我也不要别的。” 桃华故意掩嘴笑道:“那可不成。难道到了您寿诞那日,爹爹就空着手来吗?到时候,我可要当面问问。” “你这丫头,哪有给自己父亲拆台的。”蒋老太爷有些无奈地点了点桃华,“既然这么说,把你准备的寿礼也拿来给我瞧瞧。” “伯祖父您怎么能这样啊,这是偏心呢……”桃华假意埋怨,一面叫人去自己屋里取绣好的桌屏。 没一会儿,薄荷就带着三七把四扇桌屏送了过来。桌屏用的都是月白色软纱为底,分别绣着紫红色的辛荑、深红色的蜀葵、紫色的丁香和浅黄色的蜡梅,下头镶了淡褐色桃木底座,雕着如意祥云图案,只刷一层清漆,依旧保留着木头的纹路。 蒋老太爷眯着眼睛依次看过来,脸上泛起笑容:“这个好,今儿就摆上。京城里风沙大,正愁没个合适的东西挡风。这上头的花也好,店里卖的那些屏风,要么就是花团锦簇看得人眼晕,要么就是匠气十足,都不如你这个好。针线好,选的花更好!” 桃华笑道:“您是因为我选了能入药的花,才说好的吧?我就知道您会喜欢,所以才投您所好呢。” 蒋老太爷见她做出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知道她是有心逗自己高兴,便顺着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岂不是投机取巧?不行,这屏风我扣下了,到我过寿那日,你还得送寿礼。” “伯祖父,您这样可不行啊,我还要替您抄书呢,哪儿还有时间再备一份寿礼。您看,就为绣这桌屏,我两只手都被扎成蜂窝了呢……” “嗯,这证明你女红不够娴熟,正该多做一些……” 朱姨娘在厢房里,都能隐隐听见祖孙两人的笑语声,忍不住向身边的丫鬟道:“这三姑娘也真有本事,竟能引得老太爷这样高兴。” 小丫鬟红花是这两年才进来贴身伺候的,对蒋锡一房全然不知,也不敢乱接话。银花年纪大些,知道的也多,顺着朱姨娘道:“三姑娘看性情是个大胆的,听说那日四姑娘落水,五姑娘吓得远远站着,三姑娘一见就能上前去帮着老太爷救人呢。” 朱姨娘点头道:“也是。老太爷素来喜欢这样的孩子。这三姑娘哪,长得像她死去的娘,这脾气也跟她娘活像。” 银花奇道:“奴婢听说前头的三太太性子软,跟三姑娘并不像哪。” 朱姨娘嗤笑道:“性子软那都是面上的。三太太只因身子不好,所以不爱多说话罢了,其实内里硬着呢。当初他们一家子为什么回无锡去了?那会儿二老太爷和二老太太都去了,无锡老家也没人,倒是留在京城,老太爷却必定会照顾他们的。可是三太太——就因着五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