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脸色阴沉得可怕:“待伤好后再用玉容膏也不行?” 太医低头道:“金簪虽尖,却不是刀匕之类的利器,将皮肉豁开之时伤处并不平滑……”若是伤口平滑干净,愈合起来效果也好,再用药仔细养养,或许能将伤痕平复消弭,然而现在崔家姑娘的脸伤成这样,伤处好比胡乱撕开的两块布,对口处乱糟糟的,如何还能缝补得完好如初呢?“臣去时安郡王妃也在,也想着给崔姑娘医治脸面,但……”大家都是束手无策。 太后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冷笑起来:“蒋氏也在?莫不是她下的手?”如果是崔氏被蒋氏威胁退亲,自己应该也下不了这样的狠手,毕竟女子哪有不爱惜自己的脸的。难道说,是蒋氏叫人给她破的相?倘若真是如此,那蒋氏可就够狠。 “崔夫人说,是崔姑娘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恰好被金簪插伤……”这话太医自己也不信呢,人的脸有个弧度,那金簪得怎么立着才能插出那么长一道伤口来?这显然是有人手持凶器用力在崔幼婉脸上划了一下。不过若是郡王妃下的手,崔夫人万不会自己认下的吧。 因为知道这个说法不实,所以太医也格外注意了一下:“臣的药僮倒是听到崔家下人的几句话……说是崔姑娘前些日子踢死了一个丫鬟,那丫鬟的娘替女儿报仇,趁着送洗好的衣裳时混到崔姑娘身边……”被下人报复破了相,传出去实在难听,还不如说是自己跌倒,巧合受伤呢。 “踢死一个丫鬟?”太后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崔幼婉又不是匹马,有那么大的腿劲儿,一脚就踢死一个丫鬟? “说是踢坏了脏腑,人就死了。”太医多少是明白一点的,“脏腑脆弱,若是巧合,虽则外头不见什么伤,里头却会出血不止,人是必死的。” “那也未见得就是崔氏踢死的。”太后仍旧不相信,“或许是别人散播的谣言。” 太医小心地道:“臣的药僮确实是听见崔家下人说的……”如果是郡王府的下人说的,那可能是散播谣言,但崔家自己人说,总不会是别人指使的了吧? 这下太后也有些无话可说,默然片刻才道:“崔氏定然也并非有意,何况那下人多半是有错的,主子加以惩处,误伤至死也不为过。虽则崔氏面上落了伤,但妇之四德,德容言工,容貌不过是其中之一,不可过份看重。” 太医躬身站在下头,虽然他是太后的人,安郡王妃与他并没有什么好处,但听了这些话也觉得有点骇然——太后这是打算不管不顾,硬要把崔氏塞进郡王府了?说什么不可过份看重容貌,可且不说四德之中容排第二,单说崔幼婉是去做妾的,自古娶妻才娶德,纳妾都是纳颜的,破了相的妾纳进府里做甚,若说为了她有德,难道让她去做妻不成? 然而就是说到德,崔氏好像也讲不到吧。就说那丫鬟不是她一脚踢死的,但空穴来风,平常打骂丫鬟的事定然是有的。大家闺秀讲究个温文贤淑,治家严不等于自己动手打人,且能让下人拼了命来报仇,恐怕那丫鬟死得也不怎么光明正大。 太医心里嘀咕,表面上却只是点头。太后才是他的主子,郡王妃与他不搭边,不管太后说什么,他只附和就是了。 太后当然也不需要个太医来赞同自己,只是说话给别人听罢了:“再说,崔氏乃是捐躯烈士之后,这桩亲事既已定下,还当履行。崔氏进府是去做侧妃,能帮着管家理事即可,又不要她出来应酬,便是脸上有些伤又如何……” “太后娘娘——”太医听到这里,不得不说话了,“崔姑娘,似乎有些发狂了。”疯子不能管家理事呀。 “什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崔夫人说的……”太医把头垂得更低,“臣去的时候,崔姑娘用了些安神的药正睡着,崔夫人说,若是清醒着就会叫喊打人,似乎是——因为面容被毁,有些失心疯了……” 面容有瑕,太后还可以找些借口硬把人塞过去,但假如心智有损,那太后有再大的脸也说不出还让安郡王府接手的话了,难道是要人家养个病人么?再说狂疾,那是正经的恶疾,可以七出的。你现在还让人家纳进去,简直就是笑话了。 “果然发狂了?” “是崔夫人亲口所说。”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