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已经将要转好,偏她怕自己好了儿子就还得回种痘处去,竟把药悄悄停了。 原本停药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若是断断续续用药,不过就是好得慢些。偏刘老太太自己不大注意,前几天半夜醒来见外头下雨,恐怕挂在檐下的咸肉着了水,连夹袄也不披就跑出来收肉,又着了凉。 这旧病未好又添新病,两下一并可就来得重了,郎中再来诊脉就直摇头,说年纪大了不知保养,说不得就要转成肺痨。刘之敬开始还不相信,但刘老太太这次一倒就再没爬起来,却由不得他不信了。 “哎——”刘老太太一脸悔恨,“这都怪娘,当初不该自作主张,咳咳——”这一次咳嗽起来,甘草丸都不管用,还险些卡在喉咙里。 刘之敬连忙给她拍背顺气:“这如何能怪娘呢,娘都是为我好。如今娘只管安心养病,我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就是再回去,想来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刘老太太一边摇头一边想说话,然而咳得又实在说不出来,幸好陈燕端了药过来,一口口喂下去半碗,才算勉强压住了咳嗽,哑着嗓子道:“这,这还如何回去?”她再不知外头的事,也知道这般反复无常是根本不可能的。 “若不然——”刘老太太的眼睛移到陈燕身上,“媳妇啊,还是你回去求求你姐姐吧。郡王妃也来给我诊过脉,实在是病得不成,才拖累了敬儿。” 陈燕何尝不想去呢,然而她实在是没有半点把握:“姐姐她……正筹备着给柏哥儿种痘的事……”这次种痘桃华还不是安排在郡王府内,而是在京城里的兴教寺收拾出一间禅房,在那边给蒋柏华种痘。同时,将征集一百个年龄相仿的孩童,分三批在寺内免费种痘。 至今,在西北种痘,每个孩童收取费用是一百文。看着不多,但那是在西北的价钱,按当地物价换算,到了京城,恐怕至少要翻上三倍。 别看京城是繁华富庶之地,再富庶的地方也有穷人,三百文一个孩童,不是所有人都出得起的,更别说有些家里还不止一个孩子,你是给谁种不给谁种呢? 如此,安郡王府那边一说要免费给种痘,就算如今外头还对种痘有所质疑,也有许多人立刻报名应征了。他们想得也朴素:郡王妃的弟弟也要种呢,这一批痘苗一定是最好的,种了一定最安全。 一百个免费名额,立刻就把整个京城都搅动了起来,甚至有些不缺钱的人家也在报名,他们的想法也是一样的:跟着郡王妃的弟弟一起,一定最安全。 然而这一百个名额也不是谁都能随便报的,桃华这次是严格按照之前宣传的种痘注意事项来的,对来接种的孩子也进行了一定的挑选:凡是体弱的、正生着病的,都挑了出去。不过,对于有病的孩子,虽然剔除,桃华却给他们诊了脉开了药方,有些实在贫苦的人家,甚至还直接舍了药。 这一下去兴教寺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了——就是不能免费种痘,能得郡王妃看看病也好啊——竟弄得跟义诊一般了,简直是满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被看了病的,自然也就少不了要称赞郡王妃仁义慈善,药到病除。 所以这些日子,桃华基本上都在兴教寺呆着呢,陈燕可实在不保证自己能见着她。再说她自己心里也明白,刘之敬这是第二次退缩了——头一次她没见着,还可以说句是误会了,这次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刘之敬若不是露了退意,刘老太太也不会闹这么一出——凡事可一不可再,刘之敬再次出尔反尔,换了是谁也不可能一再容忍他了。 刘老太太心里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看陈燕一脸为难,不由得火气又上来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亏得那还是你姐姐,你——”话说到一半,突然变了调子,刘之敬急急看时,刘老太太已经脸如猪肝,剧烈地呛咳起来,唇边甚至咳出了血沫子。 “快,快请郎中去!” 被种痘惹得心绪烦闷的,当然还有宫里的皇后和太后了。夏日天长无聊,姑侄两个也只能在寿仙宫说话打发时间,偏偏这说来说去,几句话总绕不过蒋氏。 “母后,崔家那事……”皇后对立侧妃还是不死心,“崔氏难道真的疯了不成?” 太后很不愿意谈论这个话题,因为这是她第二次在沈数那里失利了。太医不断地去崔家,可大部分时间崔幼婉都喝了安神的汤药在昏睡,偶尔有醒的时候,看起来也是神情有些呆滞,不像疯,可也不精神,倒像是痴了。 然而不管是疯是痴,这崔济民的七七马上就要过了,钦天监选好的吉期眼看着就到,这样的侧妃,你如何送得进安郡王府去?崔夫人已经上表推辞了这桩亲事,声言“小女突患恶疾,不足以侍郡王”,乞罢婚约,容崔家一门返乡,让崔幼婉在家中终老了——虽然不曾成亲,但已经许过皇室子弟,崔幼婉这一辈子也不能再嫁他人了。 “皇上已经许了。”且还厚赐了些东西,就算是把什么私杀婢女导致被报复的传言掩了过去,保全了崔家的颜面。 皇后一肚子的不忿:“皇上分明就是偏心——”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