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开了一条小缝,药童从里面探出头来叫了一声:“来两个帮手,服侍一下病人解尿。” 孙嬷嬷领人飞奔着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药童把门打开了,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病人醒了,有没有可以主事的人?我师父有要事交代。” 萧钊和萧阮几乎同时应了一声,抢步进了卧房。 卧房里的光线有点阴暗,一股隐隐的铁锈味传来,床前的木盆中有一滩血迹。周荇宜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眼神却已经清明了,看见萧阮,她扯了扯嘴角,喃喃地叫了一声:“阮儿,别怕。” 萧阮哽咽着拉住了她的手:“祖母,我怕,我怎么能不怕?你不要这样吓我了好不好?” 萧钊站在床前一动不动。 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瘦削病弱的病人,居然会是他那个雍容高贵的妻子。这些日子,周荇宜一直深居简出,除了萧阮,几乎不见别人,连他想见上一面都很困难,见了面也往往没说几句就乏了,把他赶去书房睡。 久而久之,他也有点冷了心,再也没有心情去拿自己的热脸贴冷屁股了。 万万没有想到,周荇宜屡次说的“乏了”并不是托辞,她居然是真的病了,而且还病得那么严重。 他这个做丈夫的,居然一点儿都没有察觉,还在那里为了些许冷淡置气。 若是万一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荇宜……”他颤声问,“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是我不好,我……” “这位大人,别假惺惺的了,”段琪安一边收拾药箱,一边慢条斯理地道,“你自然是不好的,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做一家之主的?” “是我不对,居然没察觉出她得了病……”萧钊喃喃地道。 “我说的大事,当然不是你夫人病了这件事情,”段琪安冷笑了一声,“她的确已经病重,但还不至于到膏肓之症,这一次发病这么急,是因为这一阵子食用了过量的禁忌之物彻底引发了消渴症的并发症,这个家里,有人想要你夫人的命!” 段琪安的话,仿佛平地一声雷,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萧钊站立不稳,扶住了床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怎么可能?” 段琪安看向孙嬷嬷:“你家夫人这阵子的饮食有无异常?” 孙嬷嬷的脸色惨白:“大长公主的饮食一直和平常一样,并无变化,就是她到了京城之后,比以前容易饿了很多,家里的饭菜点心又很对她的胃口,因此一天之中常常要吃个五六次,陈大夫说了,少食多餐这对大长公主有好处,我们也就仔细伺候着用了。” “那你们有没有察觉,她食用了过量的甜食?”段琪安皱着眉头问。 “没有啊,”孙嬷嬷摇了摇头,又想了一会儿,猛然拍了一下脑袋,“这一两个月以来,厨房里倒是每天定时会送过来点心给大长公主服用,难道是这个原因?可是,我们不知道大长公主不能吃甜食啊!” 陈大夫有些诧异:“段大夫,你的医术高明我没有话说,但这消渴症在很多医书上都有记载,食用甜梨可以缓解症状,甚至治愈,怎么可能不能食用甜食呢?而且,大长公主的饮食向来很有节制,应当不会过量食用。” 段琪安嗤笑了一声:“什么医书,医书能有我懂吗?甜梨是特例,和其他甜食不同,夫人的尿甜而腻,必定是这一阵子摄入了太多的甜食,消渴之症最忌食甜,持续食用后用不了多久,病人便会病情加重,肾虚精亏,下肢痈疽而死。你们以前的病症缓慢加重,说明食糖尚在控制范围之内,但这一次突然发病,如果不是你们刻意改变了饮食习惯,这件事情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暗中作祟。此人手段隐秘,应当是有高人在暗中指点,或者,他自己本身就是个大夫。” 陈大夫满面怒容:“一派胡言,你这是在怀疑我吗?我自大长公主开府之后就随侍左右,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情!” “我没说,不关我的事,”段琪安背起药箱,掸了掸身上莫须有的灰尘,一脸的不耐,“这人我是给你们暂时救回来了,但以后的事情不要找我,左右这病人是要被人害死的,别砸了我的招牌。” “等一等!”萧阮倏地站了起来,她的唇紧抿着,哭得红肿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段琪安,“段大夫,你怎么知道我祖母的尿甜而腻?” “我亲口尝的。”段琪安瞟了她一眼,对这个娇滴滴哭得双眼红肿的姑娘没什么好感,“怎么,嫌我脏?” 萧阮摇了摇头:“段大夫,我信你的话,一个愿意尝病人尿的大夫,必定不会是哗众取宠之辈。孙嬷嬷、陈大夫,我信你们都是清白的,不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但为了祖母,还请你们多多谅解,也当是还自己一个清白。” 孙嬷嬷和陈大夫连连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