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颤了颤,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目光茫然了片刻,这才聚焦在了萧阮的脸上。 “阮儿……”他的嘴唇微翕,几不可闻地叫了一声,片刻之后,才往旁边瞧了瞧,看到了蔺北行。 “陛下。”蔺北行沉声叫道,跟着萧阮跪在了他的床前。 启元帝陡然精神一振,手一撑想要起来。 旁边的内侍慌忙扶住了他。 “北行,”启元帝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从胸口处传来拉风箱一般的声音,“你很好,从前……是我错看你……和西南了……” 蔺北行怔了一下。 自从他懂事以来,西南一直是启元帝的眼中钉、肉中刺,猜忌、打压不断,甚至快要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没想到在这一刻,他能听到启元帝对从前的忏悔,心中不由得一阵心潮起伏。 “从前的事情,陛下不必再提,也用不着再放在心上,”蔺北行哑声道,“我是陛下的臣子,愿为陛下和大乾牵马坠蹬,竭尽所能。” “好……”启元帝的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断断续续地道,“日后,大乾的军备就交给你了……必不能让那些宵小异族长了威风,辱我大乾……” “陛下放心,只要有我蔺北行一口气在,大乾国门便固若金汤,绝不可能有半点闪失。”蔺北行的语声铮铮,仿佛力有千钧。 启元帝身子往后一倒,仿佛吊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室内其余众人都双目含泪,几个内侍哽咽出声。 “阮儿……”启元帝叫了一声,枯爪般的手微微颤抖,双目却已经无法聚焦了。 “陛下,我在这里。”萧阮泣不成声。 “你……你做得很好,”启元帝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多亏了你……朕很欣慰……没有看错你……朕这一生……最高兴的就是没有……没有看错——”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半晌过后,云珛颤抖着探了探启元帝的鼻息,悲声道:“陛下……薨了!” 天子离世,举国同悲。 启元帝生前便下了罪己诏,言明他一生虽然殚精竭虑想要治理好大乾,却因力有不逮而错漏百出,实在愧对先祖和子民。他死后不愿扰民,大乾子民守丧以日代月,三十六日后便可婚嫁自便,除了皇后殉葬之外,所有后宫嫔妃可出宫入庙修行,去留随意。他唯一的心愿便是以此为大乾祈福,求上苍护佑周氏一族,让三皇子周卫旻尽快清醒康复。 启元帝的灵柩在宫中停留七日,所有嫔妃皇亲、重臣命妇都要为天子守灵,萧阮身为天子的亲眷、靖安王妃自然也不能例外,陪着周荇宜跪在灵堂中为逝去的天子诵经祈福。 祖孙俩刚刚重逢,便碰到了这样的国丧,许多话只能暂时憋在了肚子里,萧阮悲恸之余,也有些担心,毕竟周荇宜年纪大了,又有病在身,这样整日整夜地陪着只怕身体吃不消。 这一日,她好不容易把周荇宜劝去了裕太妃的慈安宫小憩片刻,刚刚回到灵堂门前,便见一位披麻戴孝的女子迎面而来。 两个人几乎同时怔了一下。 “萧阮……是你。”那女子的眼神变幻,最后化成了一道妒恨的利剑,定定地落在了萧阮的脸上。 “原来是大皇子妃娘娘。”萧阮淡淡地朝她躬了躬身。 这一声“大皇子妃娘娘”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打在了崔茱儿的脸上。 曾几何时,她身为太子妃,万众瞩目何等得荣宠,全京城的女子都要仰头看她,就连萧阮也不得不在她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而现在,她成了朝不保夕的废太子妃,人人都嘲笑她刻薄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而萧阮却以临危摄政的靖安王妃身份荣归京城,受人追捧,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萧阮,你用不着得意,”她咬着牙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且等着看,看你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我有什么好得意的?”萧阮一脸的惊诧,“倒是娘娘你要保重身体,我看你发色枯黄、印堂发黑,若是万一有了什么不测,岂不是等不到这三十年了?改日我送些补品到废东宫中,娘娘多补补吧。” 崔茱儿气得用手指着她,指尖发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扑过去撕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