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楚曜带离上京时,无双无时无刻都在盼望快些到达目的地,那样就能尽管返程。 可如今,真的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又开始希望旅途远些再远些…… 唐碧秋与贺氏不同。 对二婶,无双从记事起就没有一丁点儿好感,那时捉出她是凶手,无双只觉快意,没有半点同情她送了性命。 但秋表姐,对无双来说,是上辈子里除去祖母、无瑕与无忧之外,最最亲近的人。 真的不希望是她。 无双有些害怕知道结果。 因为心事重重,原本活泼泼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变得闷声不响,一路上不是坐着发呆,就是把脸埋在楚曜怀里用脊背对人。 再不想面对,几日后,还是到了上京。 楚曜亲自送无双回汝南侯府,当面向君恕告罪,表示自己带她同行,实在是任务在身不能回头,且又放心将她交予旁人送回。 君恕军营里长大,当然明白令如山的道理。虽然心疼女儿小小年纪长途奔波受苦受累,不过若不是楚曜,遭遇拐子的无双恐怕早不知流落到何处,那便不是离家十天半月就能回来的。 如此一来,不止君恕一人,整个汝南侯府上下都认定楚曜是无双的救命恩人,自不会有人对他心存不满。 双方互相客气一番,交情又比从前亲近不少。 无双心中有事,不大想说话,从到家后便伏在君恕怀里,抱着爹爹的脖子不放手。黏糊人的小模样,不装也像四岁的娃娃。 最后还是杨氏好一番哄劝,她才答应下来。待洗过澡,重新梳妆妥当,由奶娘抱着送到福佑居去给老夫人过目。 无双离家几日,老夫人就吃了几日斋,求菩萨保佑乖孙女逢凶化吉,一路平安。 如今无双归家,自然少不得要去寺庙还愿。 翌日一大早,君恕、君念和君珩三人各自进宫上衙门当值,女眷们则乘着马车往西山碧云寺出发。 还愿需得连拜三日,所以要留宿寺中。 碧云寺主持大师与君家相熟,听闻老夫人要来,早就专门留下一个单独院落的客房给她们。 老夫人最是年长,自然宿在正房。 无忧自从养在老夫人身边后,对祖母孝顺亲近,除了去家学上课,或老夫人吩咐她去玩,不然总是跟着祖母寸步不离。老夫人对她亦十分怜爱,外宿时便留她同榻而眠。 杨氏带着无双宿在东厢,无瑕原应与唐碧秋同住西厢,但晚饭后小无双闹起别扭,扒着姐姐和母亲,一个都不肯放手,非要两人齐齐陪她睡。无瑕无奈之下,只好也睡到东厢去,让唐碧秋独宿西厢。 山上比城里稍冷,主持体贴地吩咐小沙弥给各人房间送上炭盆。 妙儿一边拿火钳拨弄木炭,试图让它们燃烧得更旺些,一边与唐碧秋搭话:“姑娘,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寺庙过夜。你说,这山里面,到处黑蒙蒙的,夜里会不会闹鬼呀?” “别瞎想了,你也跟着一路三跪九叩的,没看见那么多神佛都在寺庙里么,鬼哪里敢来。”唐碧秋对着铜镜摘下发髻簪花,慢悠悠道,“你等下记得把窗户留一道缝,这种炭不比咱们家里用的红罗炭,呛死人了。” 妙儿人虽小,手脚却很麻利,放下火钳爬到窗前榻上。 她摆弄两下窗户,发现庙里不光炭和家里用的不一样,窗户开法也与家中不同:“姑娘,这窗户不是支起来的,是像门一样往两边开的,只有全开之后才能用铜钩固定。” “唉,那就算了。”唐碧秋从来都十分好说话,“关起来吧。” 妙儿应声关窗:“啊,果儿姐姐!”她忽然喊了一声,回头冲唐碧秋道,“姑娘,果儿姐姐在院子里。”不想再回头时却“咦”了一声,“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人了?” 唐碧秋捡起掉在地上的珊瑚耳环,对着铜镜微微怔了一忽儿,才道:“你肯定是眼花了,果儿人在云南,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怎么不可能,果儿姐姐走的时候不是说,会回来看咱们的。”妙儿一派天真道。 “她……她才回去几个月而已,就算要回来看咱们,也不是现今新婚燕尔的时候。”唐碧秋走到床畔,笑道,“你呀,还小,不懂这些也不奇怪。” 妙儿蹦下榻来,仍旧坚持道:“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她就在靠院门那边的角房外,穿的还是走时那件丁香色的襦裙。” “真是越说越不成话了,她走时才刚八月,现在可是三九天,还穿着夏天的襦裙,不是鬼都冻成鬼了,谁那么傻。”唐碧秋数落几句,微觉有些不耐烦,“好了,快点吹灯睡觉了。” 各间房的灯光渐次熄灭,映在窗纸上的亮光也跟着渐渐微弱。 唐碧秋平躺在床上,双眼睁着,半点睡意也无。 对面榻上传来妙儿轻微的鼾声,她掀开被子坐起身,小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