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濯立在她面前,双手端着水盆,垂敛眉眼,眉宇间神色依旧冷清一片,只是眼尾曳长的一道弧度上,隐约泛着绯色。 他观姚蓁神色,知她是在愠怒,静默一阵,大概思及到她愠怒的缘由,喉结微动,低声道:“并非有意不同你……只是,你受不住。” 声音带有一点浓重的鼻音。 她受不住什么? 姚蓁终于抬眼看他,他长眸中泛着粼粼水光,看进她眼底——那是情|动后尚且未褪去的潮|热。 姚蓁对上他的眼眸,又很快地将目光转移,目光滑过他尚沾着细汗的鬓角。 “——我。” 姚蓁净手的动作一顿,便听这人继续平静无比地道:“你身子不适,受不住我。” 她总算明白他意思,脸色微变。 他竟以为她是因为他不与自己同床而愠怒! 姚蓁脸色变了几变,抿紧双唇,不愿同他多说,“哗啦”一声,将沾湿的帕子丢入舆洗盆,水花霎时迸溅,跃动着将宋濯的衣袍胡乱沾染湿,水色晕开一片。 宋濯长眉微蹙,眼神变得有些幽深。 姚蓁缓声道:“我要入寝了。” 目光扫过他凌乱的衣摆,她毫无愧疚之意,心中想着,以他喜洁程度,必然难以忍受,继而离开她的寝殿。 顿了顿,见宋濯还不离开,她提醒道:“你衣袍脏了。” 宋濯眼眸看向自己衣袍,察觉到她驱逐之意,眼底渐冷。 他转身将舆洗盆放置一旁。 姚蓁听见动静,以为他终于要离开,倚着美人榻,小声地打了个哈欠。天色着实已经太晚了,她眼中困意蔓延,撑起身子走向床榻。 灯盏上的火光搅动几下,她步履微微一顿,听见一阵低沉的脚步声,而后一阵凛冽的风自身后袭来,不及她躲闪,宋濯扣着她的腰,长指拨开层叠的帐幔,将她推坐在床榻上。 姚蓁宛如失重,柔若无骨地倒上去,磨得通红的手掌撑在绣着繁复花纹的锦被之上,带起细密的痛觉。 她拧眉,抬手拨开脸颊上散乱的发,看向站在床前如鬼魅的宋濯。 “明日,还要朝会。”为防他再作出一些什么,她勉强柔声道,温婉娴静的眉宇间,有一丝浅淡的无奈。 宋濯睨着她,神色难以捉摸,身影笼罩在她身上。 姚蓁跪坐起身,眉尖微蹙,眉宇间有些隐约有些冷意,不谷欠同他多磋磨周旋。方才被他逼迫许久,她已然累极,对他现今这般的举动十分排斥。 顿了顿,她抿着唇,决定不再管他,伸手去拉扯被褥。 ——他总是这般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不是么? 她已逐渐将他看透,即便是如此,仍觉得有些荒诞,世人眼中如万顷之陂般澄清宽阔的人,实则并非难以测量,更并非完美无暇,甚至,用令人生畏的手段,强迫她同他有了肌肤之亲。 想到他打造的银链,她肌肤上恍若冷冰滑过,连忙将思绪转向旁处。 她将他视若不见,拉过被褥盖在身上,背对着他入寝,仍能感受到背后宋濯如影随形的目光,脊背有些僵直。 许久,身后传来窸窣的衣料摩挲声,宋濯低声道:“朝里一些。” 姚蓁并不想与他同榻,犹疑一阵,不情不愿地往里挪移了一些。 宋濯将脏了的外袍褪下,挂在衣架上,仅着一身衬袍。 姚蓁的长发流淌在被褥上,他眼睫轻眨一下,抬手抚开她的发,而后侧躺在她身侧。 他靠过来的瞬间,姚蓁便十分不适地浑身绷紧,一动不敢动,斜眸看头顶轻轻摇晃的帐幔。 帐幔摇漾垂落,圈出的一方天地中,静谧地只闻鼻息声响。 冷冽的香气铺天盖地蔓延,宋濯的存在感太强,姚蓁僵石更一会儿,听他鼻息平稳,便悄悄地往更里侧挪移一些。 “过来。” 低沉声音落入耳中,姚蓁一僵,他长臂已拦在她侧腰上,使她避无可避。 险些忘却,宋濯是何等敏锐,此时装睡,亦有些来不及。 “转过来。” 宋濯又低声道,五指渐渐收紧,姚蓁只好转过来,紧阖着双眼,与他面对而眠。 从一旁看去,二人墨发流淌着纠缠,她窝在他怀中,鼻尖同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掌之隔,极致的亲密,宛如一对亲密的眷侣。 姚蓁睫羽轻颤两下,隐约感觉到冷沉目光掠过她脸颊,她佯作浑然不觉,嗅着他身上气息,竟不知不觉地熟睡过去。 翌日醒来时,她睁开双眸,面前早便没有宋濯的身影,甚至一丝他来过的痕迹都难以察觉。 姚蓁抬起手,嗅着浅淡的香气,指尖他躺过的位置,早已无他的体温。 虽然痕迹细微,但并非尽然全无,手心隐约的细痛提醒她,宋濯来过。 天色尚早,她撑起身躯,思索今日的日程。 手心却忽然触及一角冰冷的衣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