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身边听他讲戏,今天的重头戏就是下午这一场。 威亚要吊二十米高,取景于雁眠山众多瀑布中最著名的七花潭大瀑布。 七花谭,顾名思义这道大瀑布有七个泉眼,七个泉眼横跨三十余米,错落分布在峭壁上,经由各种常青常盛的植被与鲜花装点,美不胜收。剧组来的时间也巧,春雪消融之后,瀑布又积累了一整个雨季的水量,所以每天下午三四点时七个泉眼会像潮汐般突然暴涨,真真是疑似银河落九天。 开拍前,涂诚仍对威亚的绳索不放心,拦在汪司年身前:“让我先替你试一试。” 汪司年悠然说:“我说了让你领导换一个人来,轮不到你试。” 涂诚沉下脸:“你别太任性了,现在来不及换人。” “那就没办法了,”汪司年也怕死,吊威亚前自己检查了好几遍。但在涂诚面前,他一意孤行到底,动动嘴唇无声说着:再靠近我,我就嚷了。 两个人僵持了不少时间,大周呵斥涂诚退出镜头,连着一旁的助理导演也帮腔道:“又不是第一次拍威亚戏了,大伙儿都等着呢。” 涂诚攥了攥拳头,只能退出。 一场戏反复ng,大周精益求精,汪司年比大周还精益求精,可能就是憋着股劲儿,想向外人证明他不是戏子是演员——这二者当然是有区别的。大周喊着“这条过了”,称赞汪司年比以往任何一场都更入戏,也都更具爆发力,但汪司年本人仍不满意,要求再来一条。 大周举着喇叭对所有人喊:“最后一遍。” 没想到天意弄人,就这最后一遍出了问题。 然而问题的答案出乎涂诚所料,汪司年好端端地被吊在半空,倒是柳粟的绳索突然失常,先跟绞索似的缠绕勒紧她的脖子,几秒钟后又断了。 柳粟紫衣翩然,跟一朵落花似的跌落十余米高空,掉进河里,转眼被激流吞没。 剧组人员都吓傻了,在瀑布前愣着一动不动。在旁人赶得及反应之前,涂诚责任在身,一脱上衣,当仁不让地跳入水中。 “救人!赶紧救人!”大周举着喇叭大喊,所有人都跟着喊,又有两三个会水的工作人员脱了衣服下水了。 汪司年被人从空中缓缓放了下来,但从他的视角望下去,在一片咆哮着翻滚着的瀑流中,涂诚和柳粟时沉时浮,转眼都看不见了。耳畔只有隆隆水声,像天际翻滚的闷雷,伴随一场永不停歇的暴雨。 古装本就厚重繁琐,又是缎子又是纱,层层叠叠地穿在身上,饱吸水分之后,真就要了命了。柳粟求生欲强,连抓带抱,那些会水的工作人员根本只敢在浅水的地方呼呼喊喊,一个也搭不上手。涂诚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从激流中捞了起来,抱着柳粟上了岸。 下水救人的工作人员也跟着上来了,汪司年的助理焦急地巡视过几个湿淋淋的脑袋,更焦急地问涂诚:“司年呢?” 方才兵荒马乱,没几个人注意到被工作人员放下威亚的汪司年,竟也跳进了水里。 涂诚喘了口粗气:“什么意思?” 助理急得都快哭了,指着翻腾着的瀑流说:“司年说要救你,也跳下去了。” 说话间就涨水了。叠瀑飞泻,跟冲决溃堤的洪水似的,数米高的水浪扑得人连连后退,视线都模糊了。 情况万分凶险,涂诚再次扎入瀑流之中。 这水清澈无比,水底却是黑擦擦的,一般人不戴泳镜根本难以视物,也难怪不敢下水救人。涂诚却水下睁眼无碍,探头、下潜好几次,终于看见了汪司年。 头发与白衣一同飘旋飞舞,他不像沉在水里,倒像是只在林梢上翻飞的鸟,很漂亮。 涂诚从水里捞起汪司年,探出水面望向岸边,才发现两人在水底纠缠时顺流而下,水道在崖壁间纵横拐曲,他们已经被顺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一个半敞的洞穴,水光倒映在岩壁上,像嵌满了五彩的石头。 艰难回到岸上,涂诚让汪司年平躺在地,自己跪在他身边,为他按压胸膛与人工呼吸。 汪司年脸色发白,睡着一般紧闭双眼,没了往日里那股热烈恣意的闹腾劲儿。嘴唇轻贴嘴唇吹气急救,涂诚一次次俯身又抬头,目光却始终没离开汪司年的脸。他的心口隐隐锐痛,本能地抬手摸了摸,却完全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幸好,溺得不深,汪司年吐了一口水,很快醒了过来。 这双黑澄澄又清皎皎的眼睛睁开那一刻,涂诚才感到自己的心脏落回腔膛里,很笃实有力的一下,又能发热、跳动了。 连着在那么凶恶的情境下救了两个人,又被后一个吓得险些心脏停跳,涂诚坐地大口大口地喘气,刚缓过一些就冷脸爆了粗口:“这点水性还下水救人,你他妈是找死。” 汪司年一睁眼就又横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