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二叔仙逝,遗嘱之上便定下二哥与你的亲事,阖府上下哪个不知?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谁!若是当真浑耍了取乐儿,我何必寻了宁老爷子去?陷到如今这不义之境!我,我,你可知自从你进了门我就再不能敢往粼里去,生怕……” “不去正好!本就不该去!我已然修书回家,爹爹绝不会许你再登门!” 一句噎回来,儿郎志气在这闺房之中扫地,天悦脸色煞白,一咬牙,狠道,“……好,好……从此,当真不认得!” 二人一场争执已然是怒火冲天、恩断义绝,却又都顾忌楼下,强压的语声更是绝然。看天悦拂袖而去,莞初呆然而坐,透亮的琥珀里满满一汪泪,艾叶儿在一旁小声道,“姑娘,你当真给老爷写信了?” 半晌莞初轻轻摇了摇头,一颗泪滚了下来,“……我怎忍爹爹伤心,他的一腔心血又摊上这么个不知轻重的。” “那往后怎么办?” 莞初实在不知道,若是真让天悦放下,莫说老爹爹,就是她也是扼腕之痛;若是他不放下,齐府一旦知晓,这亲家尴尬事小,礼义廉耻、轩然大波,天悦如何全身而退?而自己,就算齐天睿不捏碎她,婆婆那边也再难交代…… …… 落仪苑。 好好儿的一顿饭还没吃几口,柳眉的小丫头急赤白脸地跑过来说是她家姑娘高热,汤药灌下去也不见起色,此刻已经说了胡话,千落闻言便急急忙忙跟了过去。 齐天睿抿干净酒杯里剩的一点酒,也搁了筷子。小喜呈了茶盅上来,慢慢悠悠地斟茶。齐天睿抬眼瞧这平常总是舌头带刺的小丫头,“你怎的不过去?瞧你主子急的。” 小喜鼻子里哼了一声,“我又不是郎中。” “你倒是个明白的。” 齐天睿接了茶盅拨拨茶叶,茶滚烫,连带那香气都有些灼人。 “不明白又怎样?人家早晚娶妻的,这一边儿倒热得火炭儿似的,一时听说个什么就不得活,一时又好得命都不要了。自作孽。” 小喜收拾了碗筷走,齐天睿冲着那利落的背影咧嘴笑笑。这小丫头真是难得的聪明人,当年当街卖身被千落救起,从此便尽心尽力,眼里只有主子一人。实则齐天睿瞧得出这小丫头心高气傲,从未把落仪苑这种地方放在眼中,十三四岁的年纪旁观着痴男怨女竟是如此清醒,也是难得。柳眉一事,她算是看得明白。 落仪苑都是艺坊之中拔了头筹的姑娘们,虽说沦落风尘以琴艺舞姿悦客却并不曾*。被恩客供养之后,只有自己心甘情愿才会有两情之悦,柳眉曾经的老恩客养她多年,早早免去她人前卖唱的辛苦,为报恩柳眉曾想以身相侍,老恩客却并未纳下,一直留她在金陵。这两年年事渐高、身体不适,来往渐少,每月供养银子,昔日恩情依然在。有这一段在先,柳眉自与韩荣德相识一直十分矜持,虽是痴心一片、海誓山盟却并不曾委身于他,只指望长长远远之后方交付身心。 前些时不知为了什么韩荣德远了她,心一慌,一时戚戚怨怨,又染了风寒,汤药调养将将见效,谁知那人忽地又来了,满面春风,也顾不得再续从前的诗情画意,两人好得急吼吼的,就这么在这楼里做起了夫妻。他这一回府过年,柳眉那撑了几日的身子支撑不住,倒下来就是高热。 在落仪苑,以身相许是件大事,接下来就该是嫁出门去。 齐天睿一向当韩荣德不过是个好玩的公子,趁着老恩客不在,赖在柳眉身边垂涎美色消遣而已,断不敢当真要了她。这一看,竟是低估了他。人性常被富贵贫贱遮掩,一趁钱,全是变了个人,这一变,齐天睿有些摸不准。不是不肯信韩荣德能变得有担当,只是这突然要了柳眉的举动不似那得偿所愿的纵情,倒似有一种骤然脱了缰绳的肆意。 齐天睿不觉皱了眉,韩荣德一向到处厮混并没有正经的来钱之道,上一回听千落说起他莫名有了营生齐天睿就觉得蹊跷,想起几个月前听莫向南提醒说金陵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