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摁都摁不住,齐允年也不再强求,只道,“当年二哥给你定亲时确实与我商议过,来龙去脉,我这就说给你。只是天睿,你要始终记得,这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是你老父的心意,身为晚辈,你已然尽了孝道,于莞初也仁至义尽,天意难违,万不可因此事而伤了自己。” 齐允年面色和蔼,语声沉缓,可这一番话却让齐天睿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忍不得牙缝里都是凉气,死咬了牙,“您说。” “当年在京城时,何家与咱们一墙之隔,小的时候,何家小女孩儿常过来玩耍,与我们兄弟三人都十分熟稔。待到长成,两家为她与年纪相当的二哥定了亲。谁知就在成亲前,何家坏了事。咱们本该把何家小姐接过来,可怕受牵连,就这么放手,任她逃难而去……”说起几十年前齐家明哲保身的懦弱,齐允年依然难掩愧疚,“其实,何家并非谋逆之罪,收留一个小姑娘又能怎样?二哥当时气急,可到底性子绵和,怎敢驳了老太爷?怕他生事,老太太做主给他早早娶了亲,自此少言寡语。中了进士之后,本可入国子监助学,他却请职江南试场,撇下京城一大家人,回到老宅。” “实则,我们老爷回江南也是为了找她,后来找到她就给我和莞初定了亲,是不是?”齐天睿急道,“三叔,之前的恩怨不提也罢!我只想知道您将才说莞初,她怎么了?” 他越急,齐允年越觉事重,更稳重了道,“不是。” “什么不是??” “二哥找到她时,她已嫁作人妇,膝下有个刚满周岁的小女儿,日子虽不宽裕,却十分舒心。他放了心,并未再有纠葛。” “嗯?”到此齐天睿方觉事蹊跷,依着老父的话,他与丫头是自幼定亲,不该是因为他们前情未了、才想让儿女们续上缘分?怎的倒无瓜葛了? “直到,她来找他。”齐允年顿了顿,“那个时候,她已病入膏肓,不久于世。” 齐天睿蹙了眉,“来见最后一面?” 齐允年摇摇头。 “来托付莞初?” “算是吧。” “不对啊,莞初有爹爹,为何要托付给旁人?” 齐允年并未应他的话,只道,“天睿,二哥跟我说,你和莞初小的时候见过一面。哦,不是你小的时候,是她小的时候。” “什么时候??” “那年二哥主考杭州乡试,一并带了你去。你……” “成化二年!”不待齐允年说完,齐天睿既道,“那年我已经十六岁,不记得老爷带我在杭州见过什么人啊?” 眼看着就要踩到那致命之处,齐允年的心亦揪了起来,“他没有。是你自己见的。” “我自己?”齐天睿拧着眉想了想,心燥,根本就寻不着那年的踪影!“那年在杭州统共就待了三天!一早被摁进考场,看得严,我溜出来也不敢走远,除了在府院后头见过一个快死的孩子,哪里还见过旁的什么人??若是……” 齐天睿正说得不耐,忽见齐允年不再搭话,看着他,意味深长,他愣了一下,脑子轰的一声!!眼前才见那垂柳下窝着粉嘟嘟一个小人儿,抱着胭脂盒子把自己涂得像个小鬼儿一样,抬眼看他,浅浅的琥珀…… “晓初!!她,她是晓初??!” 终于寻到了她,齐允年轻轻点点头…… “可……”电光火石也带不回曾经清晰的记忆,她的模样,从水里洗干净的模样他此刻什么也想不起来,却清楚地记得那怀里的感觉,她像一只折了翅膀的小鸟儿,那么轻,那么无力,乖乖地偎在他怀里,悄悄地告诉他,哥哥,我长不大了…… 小声儿那么弱,越过这十年的光阴重又呵在他耳边,钻进他心里,将心底那丝不安生生挑了出来,不敢想,齐天睿一时站不住,两臂撑了桌面…… “家中为了给她们母女治病,早已薄力难支,却依然救不回她的性命。”看他寻到了根源,齐允年又缓声开口,“她找到二哥时,已然命不久矣,二哥心痛难当,当下答应她要倾力相助救莞初的性命。更诺下,从此莞初就是他亲女儿一般,百年之后,也会由你来好好儿照顾她,这便是最初你们婚约的由来。她死后,二哥信守诺言,助他父女二人遍访名医……” 原来,这就是为何丫头小小年纪便走南闯北……想着那单薄的小身子站都站不起来,是怎样舟车劳顿,又是怎样忍着病痛,还要看山,看水,看那农田里的豆豆不招虫子,落在笔下都是那轻盈盈、欢快的琴音…… “相公,你尝尝,这是我在山西的时候跟房东大娘学做的……”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