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媳妇而言,哭根本就不是件什么难事。只要她想,随时随地都可以哭出来,那眼泪流的比唱戏的还好看,且可以说停便停,说流便再流。 我觉得这是一种天赋,这种演戏上的天赋,我可没有她高。 媳妇明面上哭的是眼眶通红,但我猜她心里头定是不乐意的,谁晓得宋承这个死性不改的花花公子到底有没有给自己带绿帽子?他这一死,看似事情是了了,但又怎堵得住宫墙外的悠悠众口?他和凝馨一前一后地死,老百姓们倒更觉得这两人间有些猫腻,若真说是双双殉情也似乎没什么不妥。 据说民间已有好事之徒编出以二人为原型的爱情故事了,那催泪度堪比《罗英台和朱山伯》。 所以说,脑子转的最快,想象力最丰富的,永远是广大百姓群众。 宋承假死前特意告诉我,等过段日子风头过去了,便会写信回家,让家人们安心。 我听后觉得有些欣慰,想着宋承还算有那么一丝丝孝心,假死后不忘将陷入白发人送黑发人伤悲中的亲人拉出来。 皇帝死了,日子都得过,更何况这回死的只是一个妃子。 我和媳妇那日定下的约定并未因宋承的死而改变。 转眼间行宫之行到了头,在銮驾回宫前的几日,我和媳妇到了留湖小屋。 留湖小屋筑在留湖旁,我虽有些爱讲废话,但这句话委实不是废话,因为它真的是筑在留湖旁。 留湖是行宫所在山的脚底下的一条湖,听闻这个湖有个关于一对相爱之人彼此等待停留的故事,因此得名为“留”,故事的真假尚不可辨,但热恋中的情人们爱信这些。久而久之,来留湖边上的多是成双成对,那些形单影只的倒也不好意思跑来插入其间了。 因着留湖风景秀丽,山水宜人,不差钱的商贾官宦们也在湖旁修起了自己的别居。我们所在的这间小屋是媳妇三年前叫人修的,小屋修筑在留湖旁一处僻静的地方,终年少有人烟,居住在此,大有身处世外桃源之感。 小住几日,顿觉自己游离了尘世,再待个几年,恐怕就要得道成仙了。 到了傍晚,被染得通红的白云遮住了天边夕阳,霞光胜火,炫目灿然。远处峰峦叠翠,群山如聚,近处碧波微漾,锦鳞浅底。 我和媳妇赤脚坐在湖畔,赏落霞,戏湖水。 她一身碧衫,清丽动人,翠绿色的发带随风飞舞。她的腰间挂着一串铃铛,多年前的铜铃就算拭去了尘埃仍显得古旧,这铜铃约莫就是当年那位周大哥送给她的。 今晨,我见到她腰间的这串铜铃时有些意外。因为她曾对我说过,自打周大哥离世后她再未在腰间挂过铜铃。 我没有问她为何独独今日又将铜铃挂上,只是觉得碧衫配铜铃,好看得不似真人,就像一位偷偷下凡的俏皮仙女,行走间灵动轻快,好似下个转身便要扶摇直上,绸带飘飘,飘回天宫去。 以往每每见到媳妇,我心底里冒出的第一句话差不离都是“她真好看。” 但这段日子,情况有些不同,每当她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心里冒出的却是另一句话。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