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正躬身应声,萧澜望了眼外头,“成了,时辰不早,且先回去罢。” 陆文正叩安,侧身看向自己的叔父,陆潜两手按着轮椅,缓慢地单腿站了起来,扶住拐杖,躬身行了个礼,看着萧澜,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过了半天又没说出来。 夜风还有些凉,陆文正推着陆潜往宫外走,见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便低声道:“皇上可是与叔父谈及了什么?” 内侍在前面提着宫灯引路,风大,灯便跟着摇晃,陆潜眼神还随着那灯发怔,及至陆文正又唤了他一声,才茫然道:“什么?” 陆文正看他神色有异,往旁侧探了探身子:“叔父怎的了?” 陆潜默了片刻,忽然问:“三郎,你可见过皇后娘娘?” “册后大典与元月初一的宫宴上都是见过的”,陆文正道:“叔父怎问起这个?” 陆潜摆摆手道:“随口一说。” 陆文正不知他怎想起问这个,但头回谒见时他也在,知晓皇后亦爱奇巧之物,倒是与陆潜同好,因等上了陆家马车,笑道:”侄儿当初在濮阳任太守时,就曾听濮阳军中传扬过皇后娘娘大才,似是赶上匈奴攻城,皇后娘娘的□□立了大功。” 陆潜眼神微亮,唇边带了笑意:“是,她天分极高。” “说起来,侄儿当初在濮阳的侯府里还差差闹了乌龙”,陆文正也笑了,道:“那日方到衙里,去侯府呈公文,碰巧遇见了皇后娘娘,乍一见,侄儿险错认成了堂妹。因当时只瞧了个侧影儿,恍惚里觉得颇有几分相像。” 他也只是记起来这般一说,不想陆潜一时拔高了声儿:“你怎不早与我说?!” 陆文正没反应过来——皇后虽是国母,可亦是后宫女眷,外臣不得妄议,况且皇上龙伏濮阳时,与陆潜还未曾见过,他哪里能拿着侯府的女眷与陆潜说事? “叔父?”陆文正有些诧异。 陆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其实就算陆文正当日与他说了又怎样呢?他是万想不到“亲缘”上头来的,物有相似人有相像,他最多也就是一听一过罢了。 “今日坐得太久”,他往后靠到车壁上,“乏了。” 陆文正颔首,他是陆家晚辈里最得陆潜宽待的了,知他应是心里有事,便也不问,帮着将他双腿抬到榻上,陆潜闭上眼,淡淡道:“今日太晚,明儿请族中叔伯到我府里来。” “叔父的意思……”,陆文正坐直了身子道:“愿意让族中子弟出仕了?” “你不是早就身在朝中?”陆潜没睁眼,隔了会儿,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陆文正登时大喜——陆家旁人并没有入仕,之前有两位伯父也是走了官途的,但早在受沈家打压后一气辞官,同辈里亦有出众得举荐者,然而都因太和帝在位时心灰意冷,纵有声名,却不愿入仕,如今,陆潜总算肯开口了。 陆文正还要说话,陆潜却沉声道:“守好自己的臣子本分,皇上有意提携陆家,然而,并不乐意看到第二个沈家。” 陆文正一警,正色道:“是,侄儿牢记叔父的话。” …… 宫中。 陆潜走时已近二更,延湄酉时在内殿用了晚膳,萧澜则一直没进东西,只是时辰已晚,不宜多用,延湄让膳房做了三鲜烩疙瘩,陪着萧澜吃了一小碗,等回到赤乌殿时,已是二更末。 洗漱歇下,萧澜一时睡不着,手指头蹭延湄的脸,问:“困了?” 延湄按平日的习惯已经睡下,今儿脑袋埋在他怀里不出声,萧澜任她闷了一会儿,说:“你讨厌陆家二老爷么?” 陆潜晚上走时想说话,萧澜知道他应该是想再见见延湄,但延湄回内殿后便一直没出来,萧澜也就没让。 延湄在他胸前蹭了蹭,半晌才抬头,却答非所问说:“我是傅家的。” “嗯”,萧澜把她搂紧些,低声道:“你是傅家的,如今更是我的,这任谁也改不了。” 延湄嘟嘟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萧澜又问:“是不是并不讨厌他?” 延湄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她对陆潜的确说不上讨厌,毕竟陆潜性情温和,之前在不知延湄身世时,对她也多有善意,两人喜好相近,甚至有些微莫可名状的默契。 但也仅限于此——并不讨厌的陌生人。 即便知晓了陆潜才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延湄心里头也升腾不出甚么感情,只稍稍有一丁点儿别扭。 “那……虞家呢?”萧澜道:“或者说大司马夫人虞氏,你上回见了她的。” 提起虞家,延湄眼中便露出显而易见的怒意来,她偏了偏头,磨出一个字:“呸。” 萧澜揉揉她的脑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