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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我十五岁便随父亲上战场。本想,只要在战场上用命,做个攻无不克的大将军,便是为国尽忠,对父母尽孝了,谁知父亲总是对着我生气。”户锦忆起这些年与父亲的磕绊,苦笑,“我在战阵上横冲直撞惯了,因着从无败绩,养得倔脾气,不羁得紧。对身周的事,甚至对父亲也全不懂曲意求全,我从来都是怪他苛责,现在想想,其实他是见我如此不成器……着急、生气。”于政事,自己从无兴趣,父亲与梁相密谋,他虽知道,但具体事宜上,也是能避就避。一直以来,光任着性子,不愿掺合这些勾心斗角,全没想,一旦遇危局,户家该由自己担起。如今因着私兵的事,户家同梁相一同陷入危局,离开了战阵,失去了户家的庇佑,自己才惊觉于很多事情的有心无力。他脑中浮现出驿站告别时父亲的脸,自责、心痛、悔恨,一齐涌上心头,

    蓝墨亭静静地听着。户锦此刻眼中含着雾气,嘴角的笑也温婉感性。卸下南军名将的面具的户锦,便同天下的儿子一样,父母高堂满怀的都是一样的感激和愧悔。

    户锦出了半晌神,转头坚定地看着蓝墨亭,“大人提点得对。唯有把握住眼前,才是户锦补过的唯一机会。”

    蓝墨亭吁出口气,幸而这小子并不拗着。给点时间,他便能想明白了。这不仅是刘诩大齐之幸,于户家,于梁相,都是大幸。关键是陛下在此回剿叛一事上,并不想留下戮害老臣的名声,那么户锦若能回头,甚至能建一二分功勋,日后在朝堂上都是给陛下添了几分周旋的余地了。

    “当初便怎样?”蓝墨亭沉了一下,又觉得哪里不对。他皱眉看着户锦,执著追问。

    户锦微挑的眉尾扬了扬,探手把铠甲披在身上,转过身,挽带束腰,利索地系紧,“还能怎样?或是劝着父亲和外公放弃野心,或是同他们一道悉心筹谋,谁能知道会是怎样的?”转回头,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压抑住胸中起伏的气息,“但有一点,户锦却笃定。无论怎样,父亲的谋划,父亲的愿望,我都必要亲身参与其中,做到个全心全意。”

    蓝墨亭惊了下,探问,“就没了自己了?”

    户锦脸色白了白,笑意反倒张扬,“自己?户锦想明白了,在这朝堂上下,前殿后宫,唯有留存个自己,才是最奢侈的念想。”他收住笑意,却收不住从心底溢满的落寞,“户锦这前二十五年,就因着要留存个自己,才误国误家,误了父亲,现今便是要用自己赎罪,再不敢妄想。”

    “户锦呀……”蓝墨亭心里发疼。

    户锦摆摆手,“我家中唯一的男嗣,这些都是该受的。”他重扬起笑意,昂扬道,“战阵上死人堆里都摸爬过几回,不该这么自怨自艾的,大人见笑。”

    蓝墨亭与他相视,久久,会心而笑。

    户锦起身,修身长甲,玄色战衣,衬得他英气勃勃。他伸长手臂,与蓝墨亭在半空中击掌相握。

    过往,不愿放弃自我,是不甘;现在,不愿留存自我,是不想。心灰莫过于意冷,国与家的责任,交织缠绕,如影随形的,永远是,身不由已。不过,境遇也不是糟糕透顶。备感幸运的是在这困顿间,竟得遇这位如大哥般的知已,细心呵护,精心提点,就像是乌云中的一隙金色,和煦的关怀,已经照进了他最深的心底。

    户锦弯起唇角,转过身。身后,蓝墨亭有力的大手,正帮他抽紧束条。铠甲沁凉,却燃着希望,温暖又灼热地炙烤着他年轻的的。独拘数日的他,终于可以重新跃然马上,重新走进他熟悉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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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

    刘诩翻着送上来的信报,眉微皱。

    “墨亭,你这么信他?”她掷下字纸,抬目看着蹲跪在案前同她一同处理信报的蓝墨亭。

    蓝墨亭向来少做这些文书工作,有些吃力。M.FeNgYE-z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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