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愿闻其详。”刘诩稍稍正色,眼里却掩不住笑意。 云扬扬了扬下巴,“这不难。久经考验的老兵们,都知道的。” “哦?” “所谓人和,在战阵上,讲究的便是士气。” 刘诩愣了愣,笑道,“倒是直接。不过似乎也在理。” “而到了生死关头,人人为的不过是争得一条活命。当两军正面相撞时,刀枪相向,杀气弥天,什么武艺,内力呀,都不顶用,唯有死死地顶上去。哪方先退后,哪怕半步,就会导致溃不成军,万劫不复了。”云扬的声音不高,却清澈明晰。不仅刘诩,连周遭的一众暗卫都在静静地聆听。 “靠着一鼓作气,依靠着身边同样求生的战友,协同一心,才有活下去的希望。这样的信念,就是士气。”缓了缓,云扬轻轻叹道,“求生,不用主将临场鼓动,自发自动,人的本能而已。” 刘诩用心地听着,眼前仿佛看到数百骑覆面铁卫集结成阵,一次次迎击数倍的铁骑撞击。不能退,不能后退半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顶上去,前排的人,被□□戳成肉泥,后排的人再补上。盾牌都被血浸透。 她眼睛有些湿,点头,“嗯,确实是这个理。” 云扬笑笑,续道,“可若人人都为自己活下去,敌人攻势稍缓时,私心就会冒出来,会惧死。亦是大忌。” “那又怎么办?” 云扬默了一会儿,“能怎么办?战阵上,哪能容空想这些?通常,没等缓过气,敌人又攻上来了。” “这么急?敌方将领若是缓一缓再攻,说不定对方已经溃了。”刘诩叹息。 云扬抬目看她。易了容的脸上,没有一丝云扬的痕迹。唯有那双眼睛,清冽透澈,含着英气。 刘诩看得入了会神,涩涩笑道,“想是,敌方的将领们……也怕松了士气?”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云扬赞许点头,垂目,眼神幽幽暗暗起来。 必须得用赴死的心,发起更猛烈的攻击。 同类相残,本就是有悖人伦大道。等大家都松懈下来,潮水般淹上来的,是对杀戮的厌恶和恐惧。到时,就真的人心溃散,万劫不复了。 刘诩坐在渐紧的夜风里,久久未动。 云扬蹲在她身前,执着地看着她的神情。在他身后,夏日广袤夜空,乌云翻滚。忽然,一道闪电,从天际墨云中直裂开来,将天地扯开无数个口子,耀得大地一片光明。 在光线明灭间,云扬明澈的目光,含着最深刻关切。 刘诩抚着云扬面颊。 “你果然……是个好将军。”云扬是个好将军,临阵,稳固军心,鼓舞士气,真真的不着痕迹。 他一定是敏锐地感知到了自己仍心存一丝犹疑,想鼓舞自己。可是…… 刘诩心里很涩。她自手握皇权,一步步筹谋,一点点揽权,为的,不过是一线生机。如今亲手布下大局,连自己都成了诱饵。她想诱捕的,却绝不仅仅是那几个刘氏至亲。 如果云扬知道了,这局里,都要网住谁,他是否还会如方才一样,无论生死,都泰然而坚定? 所谓背水一战、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心,是取胜的唯一希望。可这样的胜利,何其悲壮。 云扬细致打量她神情,眸色更深起来,“陛下,是否……我料错了些什么?” 好敏锐的云扬。 刘诩知道,她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遂起身。 云扬跟着站起来。 刘诩向前踱了几步,张了张手臂,大大地抻了下,“来,再看眼这锦绣河山……” 云扬起身,替她紧了紧斗蓬,“此刻一团朦昧,可待天色放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