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扶了一下自己的鬓边,如姝的目光便被带了过去:“咦,这发梳倒是没见姐姐戴过,给我看看成不成?” 采菀站在如姒身后,此刻便低下了头,好不让人看见自己眼睛里的厌恶。如姝的容貌比如妍更加娇美,因为年纪小,也更爱撒娇。但她在前世当中,就用这样的口气不知道说了多少厚颜无耻的话。 例如:姐夫,你扶我一下不行么? 又或者:姐姐你母亲也是我母亲,既然都是姐妹,那她的嫁妆我为什么就不能分一份? 此刻如姒头上戴着的那青玉梳长只两寸,玉质颇为温润,梳柄当中嵌着一颗大东珠,这样的珠子通常都是有些瑕疵,做不成珠钗,才会剖开镶嵌,但这嵌着的半珠却是光润浑圆,流采莹莹。珠旁精雕了水纹波动,远看只觉简单大方,近观便知巧妙别致。 这是燕徖的礼物,出自京中最有名的珠宝铺子玲珑阁,价值百金。前世的时候为了这柄梳子,如姒没少受委屈。 采菀还记得,当时三小姐如姝赏玩了一会,便用惯常的娇嗔口气笑道:“姐姐的好东西真多,得了也不告诉妹妹一声!吃独食,不跟大姐姐好了!” 这般甜糯耍赖的亲密语气,仿佛是耳鬓厮磨惯了的嫡亲姐妹,柔顺惯了的如姒却好生尴尬,不知该如何接话。 濮雒原本笑意满满,看着如姒拿着玉梳进退两难的样子,脸色便又沉了下来:“你做大姐姐的,这个时候应当如何还不知道么?” 池氏却接过话:“如姝别胡闹,这是你大姐姐的私房。你还敢惦记伯府来的东西不成?这样子叫人如何看的起?” 三言两语之间,若是如姒不将这玉梳给了如姝,便是伯府看不起人了。当时,如姒想着这是亲舅舅燕徖的一份心意,并没有给如姝。然而之后每番见面,这柄玉梳都会被如姝夸了又夸,即使如姒没佩戴着也会被提到。最终濮雒发了话,玉梳便被如姝“借”了去。 直到如姒被石仁琅辜负休弃之后,如姒才发现石仁琅斯文忠孝的伪君子面皮之下诸多红粉知己当中,已经嫁人的如姝也赫然在列。 被如姒发现的如姝只甜甜一笑:“姐姐既然已经叫姐夫厌弃了,还操这份闲心做什么?对了,当年有柄梳子忘了还给姐姐,其实你也用不上了,连男人都留不住,还是剪了烦恼丝做姑子倒清静些罢!” “啪”的一声脆响,梳子在碎石路上一摔三段,玉碎珠残。 “大姐姐这梳子真好看!”如姝甜美的声音将采菀的思绪拉回来,后半句话便如前世一样,“姐姐的好东西真多,得了也不告诉妹妹一声……” “如姝,”如姒截口笑道,“姐姐的好东西哪里有你多,你腰上这条结成篆体燕字的黄玉绦子,也好特别的很。” 采菀心里一震,顺着如姒的话一同向如姝望过去。茜色桃花上襦,鹅黄六幅月华裙,因为年纪小,所以梳了双鬟髻,用金丝穿着细碎的粉晶珠子缠在发髻上,腰间也挂着一条粉色丝绦,当中有个黄玉福字扣,下头打的如意结精美繁复,识字不多的采菀若不是经历了前世今生,已经知道那是来自于原配太太燕微的嫁妆,是断然认不出这个篆字的“燕”。 这一瞬间房里的气氛便稍微凝了些。濮雒、池氏和如妍先是本能地也看了一眼如姝腰间的黄玉和丝绦,随即又望向了笑吟吟、只作不知的如姒。 如姒扬起秀丽清华的脸庞望向濮雒:“这绦子的丝线虽然未必是最顶级的上品,但打出来的这个燕字却真是精巧。老爷是两榜进士,清名满天下的翰林,也觉得这个字不错吧?” 正如采菀所知,如姒的生母燕微虽然是伯府的庶女,但因为嫁给这个有多年书香清名的濮家,桓宁伯府还是大大方方给了价值差不多一万两的嫁妆。 濮雒多年来一直都在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而今上襄帝善战好武,自登基以来只重用实务之臣,整顿农耕军备、漕运商贸,从不吟诗编书,更不召翰林学士到御书房伴驾。因而濮雒为官多年,却毫无什么俸禄之外的进项。 但是所谓“君子行则鸣佩玉”,焚香抚琴,古书名画,讲究风雅是很不便宜的。撑起这个书香门第的银子要从哪里来? 这也是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