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天就阴,雷声闷在云层里,时不时便隆隆两声,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 苏姨娘正在裴珠房中,她身边也有小丫头老妈子,隔几日来看女儿,知道夫人正在给女儿相看人家。 当着小满的面道:“夫人可是头疼?要不要让七姑娘给夫人揉揉额?我去给夫人捶捶腰……” 她是被明令不许进正院的,早些年苏姨娘还觉得不必去正房请安,轻省得很。姨娘到太太屋子里去,那不就是打扇子子捧痰孟的。 看看苗姨娘一天要干多少活计,不如呆在屋里舒坦。 等裴珠年纪越长,苏姨娘越觉着不对,她在太太面前,是一点体面也没有。 既无功劳,又无苦劳,连个能替她说话的人都无。 这才想着去走苗姨娘的路子,没成想,五房突然又回乡下老宅守孝去了,连苗姨娘这条路都断了。 得亏得来了个六少夫人,苏姨娘还想往少夫人跟前使使力气。 荼白竹月苦劝她:“姨娘就安分些罢,这要是传到太太的耳朵里,往后让六少夫人少来,姑娘可怎办?” 此时苏姨娘话还没说完,小满便笑道:“哪能劳动姨娘呢,要不然还养咱们这些人干什么用?天儿不好,我得赶紧回去。” 说这些话时,裴珠就坐在里屋,仿佛听不见。 等小满走了,苏姨娘又想念叨两句,可三爷都死了,她还能念给谁听。 “要不是为着你,我何苦受这气。”还待再说,被荼白送出院门。 苏姨娘甩了袖子还待好要念,就听耳边一声炸雷,天倏地暗了,小丫头催促:“姨娘回去罢,免得这新裙子沾了水要落色。” 这才将人哄走。 小满回到正院,就见少爷少夫人已经来了,正在屋里请安。 陈妈妈打眼一瞧,便知两人起了口角,与裴夫人互换个眼色。 阿宝从今天早起来,就没跟裴观说过一句话。 昨儿夜里要说吵架,也不曾吵,只是她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作。 裴观问:“既是结亲,看重的便是家风,许家正因规矩严,许知远的品性、教养、学识都为中上。” 更难得的是他房中没有美婢通房。 后来裴家起复,许知远也也外任为官,三节两寿四时节礼,从不曾失却礼数。 与裴家往来,以前是什么样,后来还是什么样,始终如一。 许家从不因裴家权势的高低,就前倨后恭。 偶尔从他嘴里听到些珠儿的事,也知珠儿在许家过得不错。 再后来,还有了外甥。 许知远还曾想将儿子,送到裴家家学里来开蒙。 处处都挑不出错处的一桩婚事,又有什么不好? 珠儿要是当真过不下去,每岁也有两回回娘家,她可从没开过口。 阿宝听裴观说完,眉心紧锁:“可许夫人的规矩也太大了,你都没瞧见,她比十个……五个大伯母加起来还严厉呢!” 裴观从来敬重大伯母的为人,听到这句,耐着性子开解阿宝:“你可曾见大伯母苛待过堂嫂们?堂嫂们难道过得不好?” 阿宝答不出来了。 要说苛待,那自然没有过,但堂嫂们在大伯母的面前,远不如阿宝在三夫人面前松快。 阿宝知道自己这点道理说不通他,她长长吸了口气:“我不同你说了,我说东,你说西,咱们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反正只要娘不答应,裴观就没法过定。 她反身走向拔步床,将裴观的枕头拿出来,扔到罗汉榻上,又转身爬上床去,放下帘子,拉上被子。 裴观冷不丁被赶下床,在帘子外站了片刻。 他知道阿宝为何生气,可他满足不了阿宝的要求 。 许家不止比陆家强得多,就是跟自家几位堂兄的婚事相比较,那也不差什么了,这是桩十全九美的婚事。 阿宝一夜没睡踏实,第二日一早,瞧见外头天阴要打雷。 望着外头的天,都恨不得让雷公打裴六一下,能把他打得开开窍。 她一早上都没跟裴观说一句话。 厨房送了真君粥来,裴观喝一口说:“今天的粥熬得好,用了新鲜杏子,你尝尝。还这个玉灌肺和假鱼圆,你都尝尝。” 最要紧的是长命菜,从端阳节前上市,裴观吩咐了,每餐必得有一道长命菜。 今儿大厨房把长命菜切得碎碎得,摊成鸡蛋饼子,送上来佐粥。 阿宝不应声,他便伸着筷子,挟一块长命菜摊的鸡蛋饼,送到她碗中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