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亲事是经她手办的,因白露是裴观院中的一等丫环,裴三夫人将这事交给她。 “她也在观哥儿院里七八年了,该给她这个体面。”虽说观哥儿一直住在外院,但到底是一等丫头,原来又是预备着要当通房的。 裴三夫人让阿宝料理,往后抬不抬通房,得看阿宝安排什么人。 白露大概是不甘愿的,走的时候哭哭啼啼,那时宋婆子已经因为金猪一事没了差事,白露是因生得美貌,才被赵管事的儿子求去的。 后来她成亲生子,还带着孩子进院中来磕过头。 结香诧异:“姑娘知道呀!” 阿宝没接这句,她想了想道:“赏她两匹缎子,多给一年的月钱,还有添妆按着银杏的份例给。” 结香又看眼螺儿,她那会儿在自个儿屋里,根本没同白露照面。 是夜里听见书房传出一声惊叫,把她惊醒的。 披着衣裳找到螺儿:“怎么了?书房那儿怎么有叫声?好像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螺儿满面惊惶,福儿躺在床上,惊叫声也把她吵醒了,她看结香和姐姐把屋里的蜡烛点了,一骨碌爬起来。 一口气吹灭了屋里灯:“别叫那边瞧见咱们这儿亮灯了。” 这种阴私事,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 可螺儿结香商量了一夜,还是要把这事告诉姑娘。 “后来,后来她就去给少爷磕头。”结香越说越轻声,那话她说不出口。 阿宝一眼便知结香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到得这时,她才眉梢微挑。 白露竟有这个胆子? 这可是在孝期,依裴观的脾气,不止会将她赶出去,还会把她一家都赶出去。她就算再自持美貌,也不该犯这个蠢呐。 不论哪一个裴观,都不重色相。 戥子燕草面面相觑,没想到姑娘才回娘家三天,就出了这种事。 “接着说下去。”阿宝低头啜饮一口桂花窨。 螺儿接过话头:“半夜里的时候……”她说到半夜,戥子几乎要弹起来了,都在书房留到半夜了,那不!那不肯定成了嘛! “半夜里我们听见书房传来一声惊叫。”黑灯瞎火,又隔着水池曲桥,那边灯火又不分明,没瞧清楚出了什么事,“今儿早上才知道,白露被卖了。” 连她娘和她兄弟,一家都给打发了。 结香还到松风院里去绕了一圈,想打听点消息的,谁知立春千叶看见她,反过来向她打听白露的事儿。 结香哪里敢说半夜听到尖叫声,里外隔得这么远,松风院肯定听不见。 便只管着摇头,立春道:“该不会她痰迷了窍脂迷了心,趁着少夫人不在……怪道昨儿落了锁,她都没回来。” 院里的丫头先是吃惊,后是轻蔑。 立春啐了口:“真是想当主子想疯了!” 阿宝托着茶盏出神,直觉这事不对。 要说自荐枕席,上辈子白露有的是机会。 那会儿她住在松风院,裴观住在留云山房,两人几乎不碰面。白露不时进出留云山房送衣送食,那会人人都以为她会是裴观的姨娘。 不仅没有这出,还将她发嫁了。 阿宝不言不声,几个丫头互换过眼色,都看向燕草。 燕草往前半步:“这事儿了了,姑娘莫要动气。” 事情是在姑娘不在家的时候办完的,往后院中,哪个也不敢再起这歪心。 燕草因有自己那桩心事,想到白露倒颇叹息。 “就是!为她动气不值当!”戥子就不客气得多,她光是听都快气得头顶冒烟了,“活她的该!上赶着找雷劈!” 阿宝没顺着戥子往下说,她再开口时,就似这事已经揭过:“去问问卷柏,六郎几时回来,让厨房预备些清淡点的小菜。” 螺儿松了口气,面上露出笑来:“我去。” 阿宝走到床榻欲换一身家常衣裳,一眼扫过,就见床褥帐子引枕,要么是仙鹤瑞寿,要么是松鹤延年。 她以前从不计较这种图案,此时再见,心里“咯噔”一下。 病重那几年,裴三夫人岁岁都在替她祈福,她屋里的东西,就都是这种纹样制成的。 裴观……从她还未嫁进裴家时,就送她这些衣裳料子。 他知道她死了。 寿数,求怎么能求得来。 阿宝望着帐幔,心中一个声音这么响起,裴三夫人送她这些时,她便是这么想的。 只是因为领情才一直用着,其实她更喜欢活泼些的纹样。 “把这些,都换了。”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