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片刻,她明白了原由。 《正气集》与裴家扯上关系,是因为裴观太过瞩目了。 探花的名声风光淡去,但他入国子监之后上奏折建议六部历事制度,破格面圣又受到景元帝的赏识,守孝之中还弹劾宋述礼。 外头也有好些人议论裴观是在报私仇,只因宋述礼将六部历事制的功劳揽在他自己身上,裴观这才处心积虑罗织罪名。 光一件事也许旁人还记不得他,几件事叠在一块,裴观声名日显。 裴观又确实因怕诗案事发,早早写信搜罗父亲的旧著作,还重新刊印成册分赠故交,因此才会被人攀咬。 那些人要攀咬也得咬个有名望的。 一环扣着一环。 “你去大房找大老爷,把这事报给他知道。” 阿宝猜测裴大老爷那里已经得到消息了,可他却没差人来告诉三房的女人们一声。 陈长胜领命退出去。 阿宝在屋中踱步了个回来,迈出书房门回到卷山堂去。 螺儿守在明间做针线,看见阿宝回来,立时起身,也不敢问要不要茶。 “拿块包袱皮来,再到外头守着去。”原来以为裴观被问几句话就该回来的,但她记得这场案子绵延数月还……还死伤了好些人。 要做最坏的准备。 阿宝打开衣柜,从柜中拿出几件裴观的衣裳,又拿来药匣子,取些丸药。 收拾衣裳的时候,阿宝有片刻的愣神,那件夹皮袍子,说不准还真能用得上。 燕草也在此时进来,替阿宝叠衣,轻声道:“我转了一圈,没人。” “许是我眼花了。”阿宝翻出双鞋子来,一手握着鞋,一手取绳绦,将鞋子衣裳扎在一块。 “拿纸笔来。” “是。”燕草取来宣纸,就见阿宝笔尖沾墨,在纸的背后写下丸药的名字。 药瓶太大,也有响动,不容易送进去。 就将药粉药丸包裹在纸中,藏在衣裳里带进去。 只盼这东西,用不上才好。 阿宝把这些事都办好了,握着笔怔怔望向窗外,燕草看她久不出声,轻声道:“姑娘……姑娘!” 看阿宝回神,她指了指包裹:“要不要给大老爷那边送去?” “不忙,让厨房做些饼来。”阿宝抬头,“要我给我爹做的那种饼。”赶路时吃的干粮饼子,吃进胃里,要放得住。 燕草低声应是。 阿宝人虽坐定了不动,心头却似有奔马,恨不得能去看裴观一眼,把这些全告诉他!可有什么办法能进左右谏司看他一眼,说两句话呢? 阿爹外任,阿兄出征。裴六郎的那些朋友,她一个也没见过,陆仲豫远在天边,解不了近火。 戥子陪在阿宝身边,看她的神色,就知她在打主意。 “你想什么?说出来,咱们一块儿想想?”戥子越说越低声,来京城的路上,阿宝有些主意,她便想不明白了。 等到阿宝当了姑娘,再到当了夫人,她越发闹不明白阿宝心里在想什么。 “我在想,有什么法子去看他一眼。” 戥子微张着嘴:“这……这哪儿能成呀!” 她们也曾见过狱卒,也曾在街上见过去牢里送饭的妇人。包着头巾,挎着竹篮,少不得还得被狱卒摸上两把。 阿宝如今的身份,真想进衙门去看丈夫,既迈不出裴家的门,也迈不进衙门的门。 “要不然,求一求大老爷?” “没用的。”阿宝蹙眉摇头,她不想求人,更何况大伯父连消息都不送到留云山房来,三房的女人们个个闭目塞耳。 纵去求他,他大约会说一声“荒唐”,不仅不成事,说不准还会被“关二门”。 似是在佐证阿宝的想法,陈长胜回来了。 阿宝破格将他叫进屋中来:“大伯那儿什么说法?” “大老爷说,他知道了。”陈长胜头直垂胸前,眼梢都不敢抬。 “旁的呢?” 陈长胜犹疑片刻,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你说罢,不用隐瞒。” “大老爷确实没当着面说,是……是我耳朵尖,听着了。” 陈长胜回完话,得了吩咐刚转到屋外,就听见大老爷让下人去回大夫人,叫大夫人身边的嬷嬷,来留云山房约束六少夫人。 “让六少夫人好好侍奉婆母,旁的事,不须她操心。” 阿宝听完,面上依旧不显怒色。 连声音都与方才一样平稳:“知道了,你继续去左右谏司门口守着。” “是。” 等陈长胜一走,戥子看向阿宝。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