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观走到林大有面前,深深一揖:“小侄先告辞, 替伯父举荐的人, 最晚后日就能来府上当差。” 说完又是深深一揖,这才离开林家。 松烟跟在公子身后一溜小跑,这样事应当成了罢,是不是到年底, 家里就要添位少夫人了? 裴观迈出林府大门, 出了大门就顺着巷子一路往前, 一直走到街口。 身后松烟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听见,直到松烟拍了他一下:“公子!咱们是骑着马来的。” 马还栓在林家大门口呢。 裴观这才回神,猛然刹住脚步,抖开折扇,看了眼松烟:“去,把马牵过来。” 松烟只好再一溜小跑着回去牵马,还同林家的门房又点头又打招呼,林家的门房张嘴便笑,这个裴相公,到底是什么大事儿?竟能把马给忘了。 阿宝一路溜回屋去,直冲到内室。 几个丫头都在屋里,螺儿正在给阿宝做寝衣,阿宝的寝衣不要绣花绣叶子,只要软和好穿还得吸汗。 这可难住了螺儿,哪有衣裳不绣花不嵌边的,想来想去,既不能绣花,只好拼色,将颜色不同的夏布拼在一起,用印花,不用绣花也好看。 才刚拼了一边,正拿给燕草看。 燕草赞道:“这颜色配得好,看着就凉快。” 戥子打着算盘在盘帐,刚领了阿宝的月钱,别看阿宝交际不多,花钱的地方可不少,她一笔一笔都得记上。 阿宝就这么直通通冲进来,一言不出,钻进内室,倒在床上。 几个丫头看着被风掀起的纱帘,面面相觑,这是生气了? 结香站在帘外头问:“姑娘,要不要喝酸梅汤?是搁过冰的。” 阿宝一骨碌坐起来:“要!给我拿一瓮来!” “又不是吃酒,还能吃一瓮?”戥子搁下她“画符”的笔,掀开帘子,“怎么了?刚刚吃撑着了?” 阿宝摇了摇头,躺在瓷枕头上,面颊贴凉瓷。 戥子越瞧她越不对劲儿:“你是不是热伤风了?”伸手去摸阿宝的脸,额头也烫,面颊也发红,连掌心都是烫的,“哎呀!不会真发热了罢?” 不仅脸烫手烫,她心还跳得快呢。 燕草听见了,也赶紧进来看,摸过阿宝的手脸,蹙眉道:“姑娘是不是一路跑回来着了暑气?要不要含个仁丹?” 阿宝知道这不是伤风,又不好意思同她们说:“我就是热着了,喝点冰饮子就好了。” 结香端了酸梅汤来,阿宝一口气喝尽,把里头的碎冰渣都嚼了,放下碗道:“再给我来一碗。” “真没事儿?” 几个丫头都围到床前盯着她,阿宝连连摇头:“真没事!” 燕草还是怕她伤风:“今儿就别叫戥子守夜了,我来守,万一姑娘夜里有什么,我也好照看着。” 戥子十分好睡,有时比阿宝睡得还熟,让她值夜就是白值的。 正合阿宝的意,她这模样瞒得了燕草,可瞒不过戥子。 几个丫环都放轻手脚,让阿宝躺在帐中,阿宝在床上眨巴眼睛,明明还有许多话要问的,怎么听了那一句,就全给忘了呢! 裴观回到国子监,一路骑马吹风回去,到国子监时,心神略定。 实在是裴观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便说出那句话来,可那确实是句实话。 上辈子见她第一眼是何情状,他已经忘了。只记得新婚当夜,两人甚至都未洞房。 她不愿意,他自然也不会强求。 一场喜事毫无喜意。 后来是隔了有一年?待守完了孝,才在一处的。 裴观忍不住浮想万千,这次她愿不愿意? 青书在院门口迎接,看公子面上微红,还问了一句:“今儿山下这么热呀?” 裴观清清喉咙,先说正事:“青书,你拿上我的名帖去花雕巷走一趟,把帖子和信送给柳文澜,荐他去林家当胥吏。” 花雕巷中住着许多绍兴举子,都是屡次应试未能中举的,有些干脆便留在京中,替选了官的进士们当胥吏幕僚。 柳文澜此时四十不到,裴观曾经用过他几年,等到裴观外任,他留在京城中选上了官,不再当胥吏了。 这辈子裴观官途不同,柳文澜这会儿还赋闲在家,正可以为林家所用。 青书知道这人,前月公子让他去过一趟花雕巷。让他好好打听巷中有哪些人有当胥吏的经验,有哪几位是办事老道,受主家赞赏的。 柳文澜便是其一,公子还预备了薄礼送上,青书还当公子要将他招到身边来当幕僚,没想到是为林家预备着的。 裴观写了封信,叫青书一并带上。 青书熟门熟路找到柳文澜租住的小院,柳文澜身边的小书僮,看见青书来了,满面的喜色,刚想往里头喊,又强忍住喜意。 立直了身板道:“我去报通。” 青书一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