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厨叹了口气,燃起一支烟。王大厨说道:“顾骁,你别怪我说话直。你对待程大小姐的态度,确实不怎么合适。” 刘经理接口道:“你啊,就是个刺儿头。咱们是做服务业的,在顾客面前容让三分是职业要求,面对你得罪不起的人,更该小心一点儿。那天你和程无双起冲突,一开始的起因是你说坏话被人抓正着。你当时就该立刻道歉,可你不仅没有,在她走过来的时候还绷着脸,一副‘我说就说了你又能咋地’的表情。就连普通顾客遇上这种事都要讨个说法,何况被人追捧惯了的大小姐呢?” 顾骁低着头,说:“是我不对。” 张大厨道:“抬起头,眼神不要躲躲闪闪的。我们今天必须扭转一下你的某些思想,可不能听你说两句错了就算了,得看你有没有真正听进去。你再不改,只怕过两天又得罪了人,有的是苦头吃!” 顾骁深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抬眼凝视众人。 “做我们这一行的,什么样的人遇不到?再卑劣再丑陋的人,也可能过来消费,只要他们不闹事,我们没有赶客的道理,还得让他们在会所过得愉快,这样,生意才能长久做下去。你见到一个你反感的人就甩脸色,你想想后果?只要顾客不明着把事情闹开,那我们就得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张大厨叹了口气:“看,一脸不服。” 李大厨道:“我们平日里太照顾他了,看在老顾师傅面上,一句重话都没对他说过。他就算上了好几年班,也还是不通人情世故。他变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 顾骁红了脸:“这些道理我都知道,但是……忍气吞声的,心里实在是难受。” “是,谁都不想受气,我们背后骂顾客的时候还少吗?但是,咱不能表现出来。别说我们,就是李总,不也在顾客面前和和气气的?而且,是人都有不敢得罪的人。哪怕是进一等包厢的贵客,也有憋屈的时候,你看田总一家子,在程大小姐面前是怎样表现的?田小姐被糊了一头一脸蛋糕,也只敢哭而已。”他顿了顿,补充道,“能像程无双这样随心所欲的人,你能找出几个来?” “我知道了。我会学会忍耐,学会……”他说得有些艰难。 王大厨拍拍他肩膀,道:“我们是小人物,圆滑点是必须的,毕竟,一时泄愤是爽快,但是事后的生活怎么维持?我看你现在还是难受,但你想不通也得想通。先保证自己的生活,不服气也要先忍着,真的牛逼的话,就好好干,总有发达的一天,到时候不就少受气了?” “好了,该说的话都说了,看这小子什么时候能悟。”张大厨摁灭烟头,说,“月薪二万的工作你就这样丢了,实在是可惜。程无双看上去跋扈任性,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心肠坏的女人,多少像你这样的罪贵客的人,被逼得不得不离开这个城市。你引以为戒吧。明天你不用上班,好好的陪一下你爸。” 众人纷纷离去,顾骁坐在沙发上怔了好一会儿,同寝室的小赵叼着烟,拿着盒泡面,撕包装的时候问他:“你来一盒不?”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吃晚饭。 小赵给他拿了盒香菇炖鸡面,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在程家做的那碗鲜蘑鸡片面,还有跑过来理直气壮抢了一半的程无双。 他吃得很没胃口,泡面味精放太多,他吃完之后口干得很,不停喝水,胃胀得难受,一夜没睡好。 次日他去了医院,在病房门口踱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该怎样对父亲解释丢了高薪工作的事。 顾建国刚做完透析,精神看起来还可以。他眼角余光扫过门外,然后看了过去,确认了那个来来回回,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的人是顾骁,不由得诧异:“顾骁,你干嘛呢?怎么不进来?” 顾骁硬着头皮走进去,提起热水瓶给他倒了水,叫了声:“爸爸。” 顾建国端详着他的脸,片刻之后问:“怎么脸色这么差?新东家做活辛苦?还是不好相处?”他顿了顿,说,“毕竟人家给的钱多,你多做点活,也正常,以后别在晚上打游戏上网,多睡点觉。” 顾骁的心猛的一疼,就像有两只手绞毛巾似的绞拧心脏。他看着父亲消瘦憔悴的脸,这时才忽然感觉到巨大的悔意。 他抿紧了嘴,眼窝发酸,忍了忍,终究还是说了实话:“爸爸,我……我还是回会所上班了。” 顾建国脸上的笑容僵住。 父子两个静默许久,过了一会儿,另外的病人被扶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探病的人,病房陡然嘈杂了起来。 顾建国慢慢的下床,说:“今天没出太阳,你陪着我走走。” 两人去了楼下的花园,顾建国大病还没痊愈,身体仍然虚弱,走了几步就脸色发白,找了张长椅坐下。四周的人不多,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缓缓开口:“到底出了什么事?” 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