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郭规整,道路宽敞,两排佩剑银甲的羽卫神色肃穆,步伐整齐划一地在前面开道,却走得不快;旌旗飘曳,彩带翩跹,宫娥和宦从在两旁撒着鲜花和净水,更有几个道士拿着木剑撒着米粒在做法。鼻息间隐隐飘来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看什么呢?”身后忽然传来皇帝的声音。 秋姜吓得落了车帷,忙低头叩首:“微臣僭越了。” 皇帝道:“又没有怪你,请什么罪?你倒是好兴致,这种祭祀庆典,朕是最不耐的,从早到晚斋戒沐浴换衣,一天下来每一天清闲。多少双眼睛盯着,一点错漏也不能有。” 秋姜听他语气似乎还有些埋怨,忍不住笑道:“陛下就当和他们玩了个游戏吧。” “你这说话倒新鲜。”皇帝哼笑一声,手中佛转轻轻转了个圈,换了一头慢慢捻动起来。 行宫离洛阳城有段行程,所以到了晚间,队伍只能在路上扎营暂歇。这次来的不止王公大臣和后宫女眷,还有不少公卿和公卿命妇,人数着实不少。一轮弯月下,抬眼只见营帐连绵数十里不绝,篝火熊熊燃烧,亮如白昼。 旷野之上,举目望去甚是萧索,鸡犬不闻,难得这行人为此添了几分暖色。大魏虽承袭汉制,倒也没忘本,这次随驾出行的不少鲜卑贵族,生性豪爽,亦有不少爱热闹的贵胄青年。如今不在宫苑里,早将那些个繁文缛节抛去了九霄云外,一生火就围在一起闹腾。远远的,秋姜都见到篝火通明的地方人声鼎沸了。 “没规矩,也不怕惊扰了圣驾。”青鸾啐了声。 “难得出来野一次,陛下也不去管他们了。”秋姜又和她说了会儿话,到了皇帝所宿的营帐外,方接过她手里的漆金盘,“你忙自己的事儿去吧。” 青鸾应了声走了。 秋姜回了头就要进账,却见眼前掠过一角绯红色的袍角,不由停住了脚步,抬头一望。月光下这人影影绰绰,身姿挺拔,白玉般的脸上毫无杂色,低头凝视她,正是许久不见的光禄卿林瑜之。庚尤站在离他们几丈远的地方,不时朝这边张望。 秋姜见他虎头虎脑的样儿就笑了,回头望向林瑜之:“这差事当的稳当吗?” 林瑜之虽然不怎么笑,此刻脸上也露出几分温润,轻轻点了下头:“托你的福。”他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不过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句:“……你近来可好?我听说你晋升了二品女侍中,涉足前朝,金印紫绶,掌起草诏命大事。这本是好事,但是,树大招风。” “我知晓你是好意,本来我心里也有些不安,不过久而久之也习惯了。陛下的旨意,左右我们是不能违背的。” “只要你一切小心,我也安心了。”不待她应声,他按了剑柄便岔开了路往远处巡逻而去。秋姜微微摇头,心道这人的怪脾气真是一点没改,失笑一声,转身打了帘子进去营帐。 皇帝刚刚用完膳食,见了她便招招手。秋姜忙过去听命,只听皇帝在她头顶道:“去哪儿了,费这么久时间?” “……见了个熟人,聊了会儿。” 皇帝轻轻一嗯,也没再询问,显然兴趣不大。窸窸窣窣了会儿,四周便恢复了安静。秋姜等了等,忍不住抬起眼角一望,原来皇帝已经换好衣服坐到了桌案后,手里拿着本书帛阅看。她忙垂首过去,将那果盘轻轻放到桌上:“陛下慢用。”随后退到一旁。 账内很安静,到了月中,外面玩闹的喧哗声也渐渐熄了。皇帝看累了,闭眼揉了揉眉心。秋姜见他没动过案上那茶,已经没了丝毫热气,也不知道搁了多久,伸手便要撤去,不料皇帝也伸手来够,她避之不及,就这么碰到一起。她的手冰凉,皇帝的手温热,好似烙铁般触着了她,吓得她手一抖就将那茶磕翻在案上,将几本书册书帛都打湿了。 皇帝极重视这些书册典籍,寻常都不让人碰一下。秋姜连忙跪倒在地:“微臣不是有意的,陛下恕罪。” 皇帝弯腰却伸手将她扶起,握了握她的手:“怎么这么冷?你是去玩水了吗?” 秋姜一愣,有些吃不准皇帝的心思,神色却本能地有些窘迫,忙抽回了手:“微臣没有去玩水。” 皇帝见她回答地一板一眼,神色还有些惊吓过后的懵懂,不由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好了,别动不动就请罪的,朕又没怪你。” 黄福泉正好打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