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写道: 我曾经说过,金珍是上帝派来人间从事该课题研究的人选,以前我一直担心我们无法给他提供应有的环境和无为而为的力量,但现在我相信我们已替他找到了环境,也找到了来自空气中的力量,这就是普林斯顿大学。正如你们国人常言的关于某人买酒他人喝的幽默一样,也许有一天人们会发现,保罗·萨缪尔森他们现在殚精竭虑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一个中国小子喝了几声必要的彩而已…… 小黎黎是在学生的课间休息时间里拆阅此信的,在他阅信期间,窗外高音喇叭里正在高唱雄赳赳 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的时代金曲,在办公桌上,放着他刚刚阅完的报纸,头版头条通栏横着一条标语样的巨幅标题——美帝国主义是只纸老虎。他一边听着激越的歌声,一边看着粗黑的标题,心里有种时空倒错的感觉。他不知如何给远方的人回信,似乎还有点怕,好像有神秘的第三只眼在等着看他的回信似的。这时候,他的身份是n大学名副其实的校长,还是c市挂名的副市长。这是人民政府对容家世代崇尚科学、以知识和财力报国精神的高度赞扬。总的说,容家第八代传人容小来——小黎黎——现在正在重温他祖上曾经一再领略过的荣耀的岁月。这也是他一生中最荣耀的岁月,虽说他并非专营荣耀之辈,似乎也没有忘我地陶醉在其中,但面对这份失散已久的荣耀,他内心本能保持着足够珍惜的心理,只是过度的知识分子的东西常常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些不珍惜而已。 小黎黎最后没给希伊斯回信,他把希伊斯的来信,连同两张弥漫着志愿军与美国士兵在朝鲜浴血激战的硝烟的报纸,还有给希伊斯回信的任务,都丢给了金珍。 小黎黎说:“谢谢他吧,也告诉他,战争和时势已经封死了你的去路。” 小黎黎说:“他一定会感到遗憾的,我也是,但最该遗憾的是你。” 小黎黎说:“我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你的上帝没有站在你一边。” 后来,金珍把写好的信请他过目时,老人似乎忘记自己曾说过的话,把一大段表达他遗憾之情的文字勾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转换到金珍本人头上,最后又交代说: “把报纸上几篇相关的报道剪了,一同寄去吧。” 这是1951年春节前的事。 春节后,金珍重新回到课堂上,当然不是斯坦福大学的课堂,也不是普林斯顿,而是n大学。这就是说,当金珍把誊写清楚的信连同几篇硝烟滚滚的报道丢进邮箱时,等于是把他可能有的另一种前程丢进了历史的深渊里。用容先生的话说,有些信是记录历史的,有些信是改变历史的,这是一封改变一个人历史的信。 【容先生访谈实录】 珍弟复学前,父亲对他是回原年级还是降一级学的事情跟我商量过,我想虽然都知道珍弟成绩很好,但毕竟已辍学三个学期,加上大病初愈,人还经不起重负,怕一下回去上大三的课对他有压力,所以我建议还是降一级的好。最后决定不降级,回原班级学,是珍弟自己要求的,我至今还记得当时他说的一句话。他说: “我生病是上帝在帮我逃避教科书,担心我变成它们的俘虏,失去了钻研精神,以后什么事都干不了了。” 有意思吧,简直有点狂是不? 其实,以前珍弟对自己一向是比较低看的,一场大病似乎是改变了他。不过,真正改变他的是书籍,大量的课外书籍。他在家养病期间,几乎把我和父亲的藏书都看了,少说是都摸了。他看书很快,也很怪,有些书他拿在手上翻几页就丢掉了,有人因此说他是用鼻子看书的,一度还有人喊他叫闻书先生。这肯定是夸张的说法,但他看书确实很快,大部分书在他手上都不会过夜的。看书快是和看书多联系在一起的,看的多了,见多识广了,也就快了。再说他看多了课外书,对教科书上的东西简直没兴趣,所以经常逃课,连我的课都敢逃。复学后第一学期期末,他旷课率之高跟他的成绩一样令人瞩目,全年级第一,是遥遥领先的第一。还有一个遥遥领先的是他在图书馆的借书量,一学期借书达200多册,内容涉及哲学、文学、经济、艺术、军事,反正五花八门的,什么书都有。就这样,暑假时,父亲带他到阁楼上,打开储物间,指着希伊斯留下的两箱书,说: “这不是教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