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夏春朝盘膝坐在炕上吃饭,忽听窗外墙下一人说话,听音儿却是宝莲,便扬声道:“宝莲且进来说话。” 宝莲轻步走进内室,屈身道福,含笑道:“老太太打发我来传话,过来才知奶奶正在吃饭,不敢进来搅扰,谁知还是打搅了。”夏春朝便笑道:“今儿原是我起晚了,倒不妨碍。”因问道:“老太太打发你过来有什么话说?”宝莲道:“老太太说,若是奶奶不忙,待会儿往后院去一遭。今儿有人来相看姑娘,老太太想同奶奶商议商议。”夏春朝乍闻此讯,连忙笑道:“竟有此事,我连日不在家中,一丝儿也不知道呢。既然如此,我待会儿便过去。”宝莲见她应下,福了福身子,便去了。 送了宝莲,宝儿掀帘子进来,在一边站了,又问道:“奶奶,这有媒人相看姑娘,老太太怎么不叫太太,反而过来喊奶奶?太太才是姑娘亲生的娘,奶奶只是嫂子罢了。虽说长嫂如母,可如今太太见在,叫奶奶过去商议,委实是奇怪。”珠儿在旁嘴快道:“你晓得什么,咱们家素来是奶奶掌家,出了这样的大事,老太太自然要同奶奶商议了。”宝儿又问道:“话虽如此,可姑娘的亲事,本该老爷太太出面,怎么是老太太张罗?”夏春朝接口道:“想必是老太太是长辈,姑娘又素来跟着老太太。何况,太太那道三不着两的脾气,谁人不知,老太太也不放心罢。”两个丫头听了,更不多言。 这夏春朝心内忖道:前回看那丫头对沈长予颇为留情,不知如今怎样了。眼看就有人来相看,她忘了也罢了。若还搁在心上,别闹出事来才好。这般想了一回,因心里有事,便没了胃口,只吃了小半碗稀饭就推了。起来梳妆打扮了,带了珠儿往后院去。 走到后院,就见小丫头杏儿立在海棠树底下掐花。一见她来,杏儿忙迎上来,笑嘻嘻道:“奶奶来了。”夏春朝看她手里一捧鲜嫩的海棠花,就笑道:“你又淘气了,掐这些花儿做什么?难道家里还短了你的花儿戴?”杏儿噘嘴道:“不是我要掐,是姑娘吩咐的。”夏春朝点了点头,也没放在心上,就往正房里去。 宝荷守着门,见她到来,往里通报了一声,便打起帘子。 夏春朝走到堂中,见堂上无人,转去了间壁,果然见陆贾氏穿着家常对襟夹衣,绿潞绸镶边裤子盘膝坐在炕上,一旁地下宝莲捧茶而立。 夏春朝走上前去,道了个万福,口里说道:“听闻祖母召唤,不知所为何事?”陆贾氏微微颔首,向旁努了个嘴,道:“坐。” 夏春朝便依言在一旁一方凳上浅浅坐了,只听陆贾氏道:“今儿喊你过来,也不为别的,有户人家使了媒人与红姐儿说亲,我便同你商议商议。”夏春朝笑道:“孙媳适才听宝莲提了,就是不知是什么人家来提亲?”陆贾氏笑道:“是东四街细柳子胡同的仇仲恺仇都尉家,与他家二小子来说媒。”夏春朝细想了一回,倒不识得此人。却听陆贾氏又道:“论起来,这都尉的官职,是比咱们勇哥次一等。但好在他们是祖辈为宦,家里料来不差。他家大小子前年自马上跌下,伤痛难治,竟而死了。这下头就还有个二小子,此外更无一人。听闻仇都尉夫妇将这孩子爱如珍宝,必定也能善待红姐儿,我故此高看他们一眼。” 夏春朝听了这话,倒也无理可挑,便说道:“老太太说的是,只是还得寻个得力妥帖的人去打探打探这家内里的情形。不然外头看着光鲜,里头却有些不能为人道的毛病,可就把咱们姑娘坑了。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男儿入错了行当,还可改的。女儿嫁错了人家,那才是一辈子的事儿呢。”陆贾氏颔首道:“这理儿我自然懂,你便寻人打听去罢。我传你来,倒还有一件事。”言至此处,却又不说,只想宝莲道:“你们奶奶的茶凉了,怎么还不去炖新的来?” 夏春朝手里这碗茶,是来时宝莲才炖下的,哪里会冷?她如此说,便是为支宝莲出去。宝莲会意,当即点头,抬步去了。夏春朝便也对珠儿道:“你到间壁去找春桃,问问我前回叫她打的络子,可打完了不曾。”珠儿也应声而去。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