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呈上卷宗。 而这时候,朝中十六位重臣受明月台一案牵连下狱,连带家眷、亲故,数千人羁押在案。曾经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华门盛府,十府九空。朱门上贴着封条,盛夏的晋阳城,不觉酷暑,只有寒意入骨。 姜散宜全权审理此案,仅仅半个月,定十人谋逆之罪,九族株连,三人流放,另外三人丢官罢职,责令即刻遣离晋阳,此后永不录用。 早朝之上,姜散宜呈上案宗,朝野俱惊。慕容炎令王允昭当朝宣读,但是是否依此判决,却未表态。 朝中如今就剩下甘孝儒一党、姜散宜一党,惟一安然无恙的旧臣,只有廷尉夏常有。还有谁,会为这些罪臣说话? 下了朝,廷尉夏常有坐着轿子回府,经过豫让桥,突然看见薜成景。大热的天,他穿着棉衣夹袄,格外惹眼。夏常有忙令轿夫停下,自己下了轿过去搀扶:“薜相!这大热天,你穿得这么厚,看看这一身汗……” 薜成景由他扶着,慢慢走到桥边柳树下的阴影里,缓缓说:“天热也暖不了心寒,不穿厚一点,又能怎么办呢?” 夏常有怔住,薜成景说:“还记得三十七年前,你还是一介布衣。从令支流亡晋阳。” 夏常有满脸通红,说:“我一直记得,当时我当街卖字,是薜相将我荐至太学,得以举孝廉,方才入仕。” 薜成景摇头,说:“当时我买字是假,早在前两日,便有一人对我说,临街卖字的夏郎,乃贤能饱学之士。若得其时,定是一代良臣。常有,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夏常有愕然,良久问:“是谁?” 薜成景说:“他就是当时还是太祝的魏同耀魏大人。” 夏常有怔住,许久,颤颤巍巍地说:“可是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提过。他……” 薜成景说:“常有,人心纵可违,青天不可欺啊。想想这些年他如何待你,你就忍心,看着他一家老小皆被冠以谋逆之名,腰斩于市?” 夏常有跪下,扶住他膝:“可是薜相,我……我也是出于无奈啊!我夏某为官也有三十余载,几时做过这样的事啊……”话一出口,已是老泪纵横。 薜成景说:“常有,如今还有一条路,你可愿为狱中同僚一试?” 夏常有收住眼泪,良久,双手握拳:“薜相请讲。刀山火海,夏某愿一力为之。” 薜成景摇摇头,说:“刀山火海,不能救命。但是有一个人,或许可以。我并不知,这条路是否可行,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赌这个人,还有一丝天良未泯。” 夏常有忙问:“薜相,您说的这个人,是谁?” 薜成景望着眼前的湛湛青河,说:“如今的骠骑大将军,左苍狼。” 夏常有吃了一惊,说:“可……可她是陛下的人啊!” 薜成景说:“所以,我并不知后果如何。常有,你可愿一试?” 夏常有缓缓站起身来,如今慕容炎明显有意清洗朝堂。姜散宜不过是顺其心意。如果他向左苍狼开口,左苍狼转述于慕容炎,他必受牵连。他咬咬牙,说:“身家性命,本就得益于薜相与魏兄,就算肝脑涂地,夏某也无怨悔。” 他上了轿,回到府中,将府中老幼聚集一堂,挨个看过去。夏常有膝下六子三女,女儿都已经出嫁,儿子也已成家立业。如今几世同堂,他跟家人吃了一顿晚饭。 席间诸人语笑晏晏,妻贤子孝,儿孙满堂。他将每个人都记在心中,待一席尽了,方才对妻子说:“我要去一趟温府。” 他与温行野素来交好,家中夫人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给他备了轿,叮嘱道:“天晚了,你腿脚不好,晋阳城又不太平,早点回来。” 夏常有点点头,再看一眼平静的廷尉府,有一种一去不还的悲壮。 温府,左苍狼陪着温行野夫妇和以戎、以轩吃过晚饭,以戎缠着她教自己射箭。最近宫里没有来人宣她,外无战事,她在府中的时候倒是多了起来。 她牵了以戎,正打算走,突然外面有人造访。温行野出去迎接,就见到廷尉夏常有从外面走进来。 左苍狼没有理他,这些旧臣一向把她排挤在外。即使到温府,也不是为了找她。她答应慕容炎,绝不让温行野再参和这些遗臣之事。但是她狠不下心赶他们走。其实温老夫人说得没有错,如果是慕容炎落入慕容渊的境地,她又是否能袖手旁观?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