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谢翎的眼睛亮亮的,道:“阿九,今日圣旨降下来,我又升了一品。” 尽管早有预料,但此时施婳仍旧是笑起来,眉眼微弯,道:“确实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应当庆贺。” 她下了榻,走到门边,叫来朱珠,吩咐她取酒来,回过身上榻,谢翎再次将她搂在怀里,长长地喟叹一声,下巴搁在她的发顶,嗅着幽幽发香,唤了一声:“阿九。” 施婳靠着他,感受着暖暖的体温,从谢翎那边传来,她手里拿着剪子,慢慢地剪着窗花,应答道:“嗯,怎么了?” “阿九?” “我在,”施婳转头来看他:“怎么了?” 谢翎与她对视片刻,忽然一笑,道:“没有,就是想叫一叫你。” 施婳凝视他片刻,微微倾身,在他唇边轻轻一吻,笑道:“叫什么?我在这里。” 往后几十年,我仍将长长久久地在这里,与你福祸相依,荣辱与共,直到岁月将尽的那一日。 …… 年关就这么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宣和三十一年春,年初八,朝议结束后,宣和帝召见了全体内阁阁员、六部尚书等众大臣,一场足以引起朝局动荡的议事开始了。 此时的谢翎对此事一无所知,他仍旧在翰林院,升为侍读学士之后,就不必留在国史馆了,侍读学士职在刊缉经籍,为皇帝及太子讲读经史,备顾问学。 到了傍晚时候,他才离开翰林院,路上的积雪已经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了,远处的宫殿屋檐上,却仍旧是白雪皑皑,因为白日里有太阳的缘故,积雪融化了不少,使得它们一列一列地排着,整整齐齐,像是工匠精心刻印出来的一般。 屋檐下水珠滴答落下,到处都湿漉漉的,空气清寒,远处的天边已经点缀了三两颗星子,天黑了。 谢翎加快脚步,往前走去,没走多远,便见到一个仆从打着灯笼在路边等候,他放慢了脚步,那仆从见了立即迎上来,恭敬唤了一声:“谢大人。” 谢翎自然认得他,是他的座师窦明轩府上的仆役,道:“可是老师有事?” 那仆从忙道:“是,请谢大人上车。” “走吧。” 谢翎乘坐着派来的马车,一路去了窦府,此时天已经黑透了,窦府门前挂着两个大红灯笼,散发出昏暗的光芒,影影绰绰的。 那仆从道:“老爷在花厅等您。” 谢翎来了窦府许多次,早已熟悉了,他快步走向花厅,窦明轩果然已经等着了,窦明轩年逾四十,蓄着长须,他很喜欢把玩棋子,此时面前就摆着残局,手里拿着青玉制的棋子,见了谢翎来,笑着指了指对面,道:“来了?坐。” 谢翎也不推辞,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旁边的黑子,道:“老师先走?” 窦明轩道:“黑子先行。” 谢翎点点头,将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中,窦明轩一边落子,一边道:“你何时去景云门侍值?” 谢翎简短地答道:“后日。” 窦明轩沉吟片刻,道:“想个办法,改到明日去。” 谢翎落黑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他,窦明轩捻着手中的白子,慢慢地道:“昨日有急报,戎敌犯我朝边境,损兵一万五,破了一城,今日朝议时,兵部惹怒了皇上,兵部尚书已被问罪了。” 谢翎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窦明轩落下一子,道:“我与王爷都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说着,抬起眼来看谢翎,道:“你觉得呢?” 谢翎终于有了反应,回视他,道:“老师与王爷自有高见。” 兵部尚书如果真的被罢职,那么兵部内的体系必然受到不小的动荡,如果恭王想在其中安插人,这确实是个机会。 谢翎落下一子,黑子在寂静的室内发出“嗒”的轻微声响,伴随着他的声音:“该老师了。” 窦明轩手执白子,望着棋盘,似乎在沉思,过了片刻,才道:“今日恭王殿下已向陛下举荐你为兵部职方司员外郎,陛下并未当场答应,但是也未立即否决。” 他说着,望向谢翎,道:“你想个办法,明日去景云门轮值,陛下每日午后会宣翰林侍讲经史,这是你的机会。” 窦明轩抛下棋子,站起身来,负手走了几步,道:“如今盯着兵部的不止我们,还有吏部和太子,若想不经由吏部任命,目前便只有这一个办法。”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