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萱感慨不已,当初从杨家离开的下人足足十余个,唯独素纹惦记着旧主,还知道在坟前祭拜一番。 想到此,杨萱笑道:“不错,姐姐那只打算绣什么?” 杨芷道:“也绣玉簪花吧。” 春桃笑应:“好,等素纹回来我告诉她,绣成一样的。” 杨萱与杨芷前后脚走进屋。 玉兰院正房坐北向南三开间,中间是两人共用的厅堂,东边是杨芷的屋子,西边是杨萱的住处。 厅堂正中墙上挂了幅写意的《早春图》,画轴下方供着长案,摆着花觚香炉等物。 紧挨着长案是张黑漆四仙桌,两边各一把黑漆的官帽椅。官帽椅下首,东墙边摆一张罗汉床,西墙边摆一座百宝架。 百宝架旁边便是通往内室的门,此时房门大开着,只垂着天青色素纱门帘。 内室用两扇绘着春兰秋菊的绡纱屏风隔成明暗两间。 北面是暗间,摆着架子床并衣柜、箱笼等物。南面是明间,靠窗横着一张书案,书案东边是顶天立地的架子。 书案西边则是只美人榻。 杨芷靠着书案站定,问道:“你膝盖疼不疼,看看有没有淤青,让人打井水上来敷一下,这样消散得快。” 杨萱坐在美人榻上,将白色绸裤挽到膝盖处,果见上面一片青紫,因被石子硌着,星星点点几处红丝。 尤其,杨萱生得白嫩,这片青紫便格外显眼。 杨芷心疼不已,“好在没见血,不过这淤青没有三五天也消不去。”扬声唤春桃去端冷水。 少顷春桃端了铜盆进来,杨芷亲自绞帕子敷在杨萱膝头。 杨萱本是热出满身汗,被冰凉的帕子激着,顿时“嘶”一声,“真凉。” “夏天井水就是凉,”杨芷笑道,伸手轻轻摁住帕子免得滑落,“且忍耐会儿,冰上一刻钟就好。” 杨萱“嗯”一声,抬头问道:“姐看我脸上肿不肿,爹还打我一嘴巴。” 杨芷仔细打量片刻,笑着点点她滑嫩的脸颊,“脸上没事,看不出来。” 杨萱松口气,等到帕子变得温热,扯下去,放下裤腿,苦着脸道:“爹爹不许我再去竹韵轩。” 杨芷道:“爹爹是一时气急,过阵子消消气就好了,再说西耳房里的书不够你看的?” 正房院的西耳房也布置成书房,以供辛氏素日写字作画所用,杨修文有时候也在那里读书。 但西耳房的书籍极少,不过是诗词歌赋并几卷佛经,再就是女四书。 前几天,杨萱已经将里面翻了个遍,不曾找到想要的东西,这才将主意打到竹韵轩。 听到杨芷问,她便嘟着嘴抱怨,“那些书都看过好几遍,女四书从去年开始就天天读,实在没意思,我想看看别的。” 杨芷微出主意,“你把想看的书列个单子,回头让松枝或者松萝送进来。” 杨萱皱着眉头,“说不出特别想看的书,就想翻着找找,看哪本有意思就读一读……昨天看到本杂谈,上面写着有只白狐被猎户杀死,变成女鬼回来索命,把猎户吓死了。我一害怕才不小心翻了茶。姐,你说人要是被害死,会不会也能变成恶鬼索命?” “胡说八道!”杨芷瞪着她,“人死了就死了,要转世投胎过另外一辈子,哪里记得这世的事情。往后不许看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当心夜里做噩梦。” 杨萱不怕做噩梦,她的前世就是一场噩梦。 不,她的前世本也是和睦喜乐的。 杨家是名门,曾祖父曾经入过内阁,可惜祖父杨慎虽然满腹诗书,身子却很差,乡试只考完一场就病倒了,以后再没下过场。 好在杨修文争气,十六岁考中秀才,因杨慎过世耽搁了一科,二十那年考中孝廉后跟辛氏定了亲,转年又考中进士。 等到三年庶吉士期满,杨修文留在翰林院任编修,这十几年来升任至翰林院侍读学士。 侍读学士虽只是个从五品官职,但职掌制诰史册之事,每月都有机会面见圣上,颇为清贵。 杨萱衣食无忧地长到十四岁,正打算说亲的当口,突然夏家提出来要杨家姑娘冲喜。 冲喜便是噩梦的开始。 杨萱仰头看着杨芷。 其实前世她并不太喜欢这位庶姐,还不如跟大舅家的表姐合得来。 而且,她作为冲喜新娘嫁过去的夏家,原本求娶的是杨芷。 可杨修文跟辛氏却迫着她上了花轿…… 第3章 出嫁时,她差两个月及笄。 辛氏说,夏怀远卧病在床,未必能有心力行房,拖延两个月也就满十五了。 等生辰那天,她会跟夏太太商议办个隆重的及笄礼。 及笄礼之后再敦伦。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