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的地上又是铺着石板,凉气顺着膝头一点一点蔓延开来,湿冷刺骨。 就在杨萱几乎支撑不住的时候,太子终于发了话,“你走吧。” 杨萱如蒙大赦,想起身却动不得,只得两手撑了地,慢慢站起来,不曾站稳,一个趔趄又往前倒去,幸得太子身旁的内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杨萱胳膊,将她扶住了。 杨萱倏地落了泪。 是真的疼,膝盖像是针扎般,丝毫动弹不了。 可她又不敢抽泣出声,只强忍着,对太子道:“谢殿下,民女告退。” 挪着步子走出兵部的门。 范直示意小黄门搀扶着她,杨萱终于忍不住,眼泪哗啦啦涌出来,抽泣着抱怨,“可能在殿下看来,跪这一个半个时辰算不得什么,可对我来说,却真的受不了。要是我的腿废了,我也没法活了,活着就是给人添麻烦,倒不如死了干净。” 小黄门扶她出了六部大门,让看门的守卫帮她去叫马车。 待杨萱乘车离开,小黄门仍旧回到兵部,原原本本地将杨萱的话说给太子听。 太子板着脸一言不发。 他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杨萱是真摔而不是假摔,也将她眸里的泪看了个真切明白。 杨萱生得娇俏漂亮,忍着眼泪不落下来的神情更显柔弱。 太子不由想起自己的长女。 他已三十有四,家中有两子两女,长女十二岁,与杨萱年纪相若,受到委屈的时候,也常常眼中噙了泪,乖巧地忍着。 太子蓦地心软,抬手对内侍道:“请孙仲义,让他去给杨姑娘看看腿,别真废了。” 范直忙道:“殿下,孙先生是随军军医,医术随精,可他用药重,不如请周太医前去看看。” 太医专门为圣上以及后宫妃嫔们诊病,手下知道轻重。 太子“嗯”一声,“让他两人一道去,商量着办。” 内侍应着,匆匆出门吩咐了人去办。 东江米巷离椿树胡同不算远,乘坐马车两刻钟就到。 杨萱坐在车里揉着膝头,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既是疼,也是怕。 她见过薛猎户的婆娘,也是年轻时候受了凉,才四十多岁的年纪两条腿就不中用了,每逢下雨阴天,连路都走不动。 那么壮实的婆娘,疼得直掉眼泪。 薛猎户隔三差五就给她擦药酒,可始终不见好。 杨萱怕自己也想薛婆娘那样,更怕自己一时失言抱怨出声,万一太子听到小黄门的转述又动怒呢? 不多时,马车停在椿树胡同口。 杨萱忍着疼痛踩了车凳下车,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叩响辅首。 文竹小跑着过来开了门,看到杨萱吓了一跳,“姑娘怎么了?” 杨萱无限委屈地说:“我腿疼,走不动……” 第101章 话出口, 更觉委屈, 膝盖好似也比先前疼了。 泪水流得愈发急。 文竹扬声将春桃唤出来,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杨萱走进东次间, 撸起裤管, 只见她白嫩的膝头一片紫红, 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痕迹。 像是石板不平,硌出来的印子。 春桃忙端盆冷水过来,绞了帕子覆上去, 又另外寻条干的替她拭泪, 一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杨萱抽泣声, “太子殿下召见,一直跪着回话,没让起来。” 文竹跟春桃惊讶地对视一眼。 倘或是别家,她们还能说几句宽慰的话, 可现在是太子,她们也不敢非议皇家。 文竹叹口气:“我去请郎中,看看有没有留下症候,再求几贴清淤活血的膏药。”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有人敲门。 文竹忙整整衣衫,将门打开一条缝,见门口三个全然陌生的男人, 遂警惕地问:“找谁?” 范直笑答:“我们是宫里来的, 太子殿下说给杨姑娘瞧瞧腿。” 听声音就知道是无根之人, 而范直天生生得一副慈祥面容, 此时脸上堆了笑,更显亲和。 另外两人手里俱都提着药箱,显然是郎中。 文竹再无疑问,将门完全打开,身子往后退了退,让出一条路,“请进。” 范直走在前头,目光不停地四下打量着。 院子不大,里面既没有种树也没有养花,干干净净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十字甬道,显得非常开阔。 正房三间和东西厢房都糊着绡纱,窗棂的木头虽然旧,擦得却很干净。 范直暗自点点头,走到廊下时,有意放慢步子。 就见另外一个丫鬟模样的人出来,恭恭敬敬地说:“姑娘行动不便,未能出迎,特此致歉,烦请公公跟两位先生进屋说话。” 范直笑道:“姑娘不必多礼,我们正是来诊病的,杨姑娘现在何处?” 春桃高高地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