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沉浸在左言向他袒露过去的喜悦里,现在却已经后悔了。一次一次,从父亲母亲再到左叶,他以为已经是全部。 余悦发觉说错话,悄然走开了。左言微微叹息,伸手揉揉司寂的眼皮:“怎么了,没吃饱,饿得要哭?” 他还逗自己。司寂甩掉他的手,想想舍不得,又拉住捂在怀里。左言顺势替他拉上棉袄,握住他的胳膊,快步向楼下走去。 外头风很大,左言护着他上车,往西边开去。十多分钟后,两人站在了一处空地上。面前那一整片应当曾经是所学校,锈迹斑斑的铁门大敞着,倾颓的楼体伏在夜色中,像一座座巨大的坟包。 “校址迁到了新城。这里几年前说要改建,政府没钱,烂尾了。” 左言带着司寂往里头走。大片裸露的土地上长满了杂草,莹白的残雪在草茎上瑟瑟地颤。“我当时就在这里念书,很烂的学校。但找找关系就能进来,方便。” 慢下脚步,左言的目光定在一个篮球架上。它横倒在地上,将水泥地砸出一个大坑。“陶易安这人傻,没脑子。欺负我的时候也笨,撕课本,学我说普通话,找老师告状,嘲笑我没爸爸。” 他们就在这片操场上干架。刺眼的阳光,女生的尖叫,老师的怒吼,全被拖进了时光的漩涡里。 “好久之前我跟你说过,我找到宿舍,发现他对着我的照片手淫,我就把他给上了。他本来要住院,嫌丢人,一瘸一拐跑到我家,说是让我给他治。” 说到这里左言嗤笑:“当时我快被气疯了。” “那你给他治了?” “想什么呢,”左言把司寂的手拉到口袋里,“我不肯管他,他就赖在我家里,发烧也不肯走。我妈忙,以为他只是我的同学,也根本懒得管。” 左言想把他从楼上扔下去,但窗户被防盗网封死了。不给他饭吃,他晚上还去厨房偷。“没法说他有多不要脸,最后烧得快死了,我趁他昏昏沉沉的,把他拖到了屋子外面。” “你真是……” “余悦把他捡走送到了诊所,然后跑来要打我。她那时候就是杀马特,黄头发,红指甲,挠人特别疼。 “我不想谈恋爱,陶易安就继续找我麻烦。那时候,日子过得真快……高二暑假,我在外面给人打工。就是给地摊端盘子洗碗,生意好的时候老板心情也好,工资还不错。” “嗯。” “有天晚上,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干活,但余悦突然找了过来。她跟我说,陶易安死了,我妈在医院抢救。” 左言的声音在这里戛然而止。他低头,挤出一丝笑,但目光仍是温柔的“他是为了救我妈妈死的,我必须每年都来看他……以后还会来,所以,我想让你知道。” 司寂看着他的脸,从闪烁的眼,到微微颤动的嘴唇。他头一次觉得自己所谓的勇敢,在这个人面前如此荒唐可笑。 而他还曾轻飘飘地说左言是个胆小鬼。 不敢想左言当时的心情。不敢揣度一点。 第89章 “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难受。以前不说,也不是想要刻意隐瞒。” 烈风在废墟里胡乱地吹,被卷起的沙石打得篮球架啪啪作响。左言摸摸他冰凉的脸:“这里太冷,我们先回车上。” 司寂走路时在发呆,被地上黑红色的砖块磕得踉踉跄跄。左言和他一齐坐在后座,半圈住他的身体。亲昵的氛围隔绝了外头的风声,司寂不时抬眼看他,嘴唇张了又合。 但一个字都挤不出来。 “想问什么就问,没关系。”左言说。 眼前浮现照片里陶易安的模样。高个子,小酒窝,表情肆意。“当时,是怎么回事?” “说是抢劫杀人。” 欺负左言一年多,感情上仍旧毫无进展。眼看憋不下去,陶易安想出一个损招:帮左言出柜。他计划趁左言打工的时候拦住下夜班的左妈妈,告诉她,她儿子是个同性恋。他想用这种方式让左言面对他们的关系,即使不能成功,也能让左言吃个大亏。 那个年龄的孩子总不会想太远太深。他将计划透露给余悦,余悦想看热闹,就跟着他一齐晃到了半夜的街。然而终于看到左妈妈时,陶易安怂了,他抓着头嚷嚷说自己最怕看到女人哭。余悦听了不爽,说敢情你不喜欢我,就因为我不爱哭?我他妈现在就哭给你看! 两人在街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