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他的语气过于严肃,宁长风怔了怔,他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容衍半晌,这才道:“你不是别人,你是要和我相守一生的人,所以我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 容衍抓着缰绳的手指紧了紧,慌乱的情绪像水草一般缠住他的五脏六腑,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坦诚相待……他怎么敢露出真实面目? 那一定是恶鬼獠牙,满面狰狞,宁长风那么正直的人,会嫌恶他的吧。 不过宁长风也就那么一说,没有非要拉着容衍讲他的过去史的意思,两人很快聊起了屋里酿的松梅酒,檐下挂着的风干鹿肉,以及即将到来的除夕。 风声虽大,却吹不散人心暖融。 有人踏着轻松步伐回家过年,就有人脚步沉重,仓皇奔逃。 自被放回来后,宁荣回村一路上备受白眼与指责,更有甚者当面朝他啐唾沫,骂一声丧尽良心的白眼狼,天打雷劈的不孝子,再“砰”地将门关上,他像只过街老鼠一般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放眼望去满是萧条破败,往日父母疼爱,村民赞扬的场景犹在眼前,如今却落得个家徒四壁,人人喊打的地步。 他怎敢在村里继续住下去? 于是当夜收拾了细软出村,一路经过鹿鸣镇直奔外头而去,连头也不曾回。 距离金平城一里之遥的长亭内,今日当值的官吏正驱赶着躺在亭下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一个个面黄肌瘦,被驱赶得到处乱跑,有几个跪下央求道:“求求您了官爷,我们无处可去,您就大人有大量允我们在这歇一夜罢。” 说着便磕头如捣蒜。 那小吏一听笑了,甩了甩手上的鞭子:“嘿,这是只歇一夜的事儿吗!你们这群流民,家中既无田产房屋,手里又无路引文书,那可是实打实的黑户……快走快走,若是叫哪个出城的贵人老爷们看到了,当心拘了你们下到大牢里去!” 说着一挥鞭子抽在其中一人背上,当即便将他们抽得鬼哭狼嚎,四散逃开。 “城东头山腰子边有个破庙,上那待着去吧。”许是于心不忍,那小吏转了转手腕,对着逃开的背影高声喊道。 转身便是一句叹息:“唉,世道艰难啊。” 宁荣混在这群人里,他背上也挨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但他已经麻木了,跟着人群找到破庙,寒冬腊月,七八个人张罗着生起火,冻僵的手指这才暖和,围在一堆唉声叹气。 这群人都是离阳县逃难而来的难民,今年他们县里闹了虫灾,粮食本就产量少,朝廷又提高了粮食税,县太爷半点情面都不讲,交不起税的便派官差冲进家里,有什么搬什么,甚至连几岁大的女童都牵走买卖,这些人被逼得没法,便相约着逃了出来。 可逃出来又有何用,照样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他们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互相颇为熟稔,只见一个妇人从包袱里拿出两张饼在火上烤了烤,与同乡分着吃。 宁荣坐在最角落里,盯着那张饼子咽了咽口水。 他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不敢靠近,更不敢上前讨要吃食。 这时,他的衣袖被拉了拉,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怯生生地:“你要吃吗?我分你一点。” 宁荣低头,一个瘦叽叽的女孩手里拿着一小片烤饼递到他面前。 那女孩约莫七八岁,乱糟糟的头发下一双眼睛大得出奇,望向他的眼神带点怯弱。见他不动,便把拿着烤饼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食物的香味在鼻端萦绕,宁荣再也忍不住接过去狂塞起来。 “咳,咳——”因吃得太急,烤饼又太硬卡在了喉咙里,他剧烈地咳嗽着,却仍然拼命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 “哎哟别噎死了,来喝口水。”最初那个分饼的妇人连忙喂他喝了口水。 就着水的滋润,宁荣终于把喉咙里的饼咽下去,他死死捏着剩下的饼,突然蜷起身子痛哭起来。 他一哭,那妇人也像是被触动了伤心事,反手抹了把眼泪:“都是可怜人。” 哭过之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