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歧知道这是梦,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正盘坐于房间之中,沉浸于清水粘于指尖的玄妙, 可越是沉浸, 另一幅画面就在脑海里越清晰,那就是漂浮于一片无尽水泽中的两个蒲团,一个上面坐着他,另一个则坐着洛水河畔的男人。 他的视线始终只能抬到男人的鼻尖, 唯有那不断变换的口型能证明这段匪夷所思的交流确实在继续。 “水之善, 在于静。” 身下的蒲团飘飘荡荡, 人也跟着飘飘荡荡,二人顺流而下, 前后交错而行, 只是水泽无穷无尽, 也不知最后会到达何处。 “水静则人静。” 男人的手指点上了少年的额头, 然后一路顺着划到了他的心口。 “人静则心静。” 对方的手指在他左胸重重一点后又回到了额心。 “心静则无为。” 李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眉间的那一点, 说来也怪, 被男人这么轻轻一碰, 那些盘踞于心中的爱与恨都像雪一般渐渐消融,化成了潺潺的春水,从头顶流到了脚心,又与这片泽国融为了一体。 “你之道,在于水。” 男人的声音在继续。 “水之道,在于善。” 有两行清泪从李歧的脸颊滑落,他睁开眼睛,眼神清澈。 “善之道,在于心。” 男人的嘴角微弯,轻轻笑了起来。 “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的话音刚落,无穷尽的水流陡然湍急了起来,一道齐齐的水平线出现在少年的视线中,蒲团带着他一路向下,在越过长线时突然腾空,李歧飞出了悬崖,跟着奔流的水幕下坠,隆隆的水声掩盖了周围的一切,他望着停留在瀑布口的男人,一头扎进了尽头那个火与光交织的世界里。 “滴答。” 伴着水珠滴落的声音,李歧依旧盘坐在蒲团上,此刻他正处于一方斗室之中,男人还坐在他的对面,却换上了一身黑衣。 “滴答。” 血珠顺着男人手掌上狰狞的伤口淌出再砸落到了地上摆放的长剑上。 每当血液与剑身碰触,便会有滋滋声伴随着白烟升起,仔细端详的话,还能看到被斑斑锈迹遮掩的血色图案,仅仅是一瞥就能震的李歧心神动荡。 “滴答。” 第三滴血落到了长剑上,这一次响起是女子忍痛的闷哼声。 生锈的长剑变成了一名身穿黑纱的女子,她以怪异的姿势趴在地上,美丽的面庞扭曲着,似是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仙君……仙君……”,她挣扎着爬向男人,然后够到了他的一片衣角,手指抓破了衣料,“我好痛啊……好痛啊仙君……” 男人任由她向上攀爬,不为所动。 “仙君……仙君啊……”女子的呼唤萦绕在耳边。 李歧眼前一花,再清晰时他已换到了男人的位置,怀里的洛宓正满是怨恨的看着他。 “李羽渊,”她扯出了一个带着森森血气的笑容,一字一顿的诅咒道,“你、不、得、好、死。” 李歧低头,抬手遮住了她充满恨意的眼睛。 “就是这里了。” 高琪带着林童停在了屋外,她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停顿和犹豫,就像是口齿不便一样,不过此时的青年心中正被仇恨充满,并未注意到女子的异样。 打开紧锁的房门对于高琪来说并不困难,她还记得少时是如何偷偷潜入房内去吓这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弟弟的,每次都能惹得他号啕大哭,这时候自己就会哈哈大笑,直到娘亲赶到把他俩拉开。 只是自打过了三岁之后,他就算被欺负狠了也只会硬把眼泪憋在眼眶里,搞的好生无趣,这才慢慢断了这项消遣。 那时候的高琪一定想不到当她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