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虹飞问:“你想要什么?” 蒋峤西低下眼看她了。 “你想要早恋,是不是?”梁虹飞冷不丁问,她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蒋峤西脸上再怎么掩饰,到底还是掩饰不了那一瞬间的失望。 又或是绝望,让他想要发笑。 “你小时候那么乖,那么听老师的话,听爸爸妈妈的话,”梁虹飞认真说,“就是从你去了群山……峤西,你不是这样的孩子。你对你自己的未来应该是有追求的。” “我有追求,”蒋峤西突然打断了她,“所以你们就让我去追求吧。” “你有什么追求啊?”梁虹飞问,好像很稀罕听到蒋峤西居然有追求似的,“你到底追求的是什么啊?啊??” 蒋政这时从阳台抽烟回来了,他心烦意乱,站在阳台门边呵斥道:“梁虹飞!你能不能别嚷嚷了!” “我嚷嚷……”梁虹飞转过脸去,深吸一口气,对蒋政嘶声道,“你不管!!儿子都变成什么样了你说一句话了吗!!” 蒋政面红耳赤道:“他不肯去,我说有用吗??” 蒋峤西站在地板上散落的这些书卷之间,这些数字、符号、图形、函数……几乎伴随了他十六年的日日夜夜,可这些给了他什么? 人都说,蒋峤西是因为“蒋梦初”造成的巨大缺憾才出生的。他生来好像背负着一种责任,一种期望,一种罪。他需要按着这条路走下去,走到头。 “峤西,”蒋政走过来了,他已经五十五岁年纪了,头发斑白,他也努力让自己平静,“你为什么这时候了,不想进国家集训队?” “因为我不喜欢数学。”蒋峤西平静道。 他话音未落,梁虹飞从身后悲愤道:“你胡说什么啊!” 蒋峤西向后一让,因为梁虹飞一巴掌瞬间打过来了,他低下了头。 蒋政把梁虹飞一把向后推开:“你这个婆子你疯了啊!!” 梁虹飞的盘发散落下来了,失去了精心维护的形,显得颓丧,不堪。原来她也有好些头发白了,只是一直掩藏在这日常完美的威严之中。 “蒋峤西,”梁虹飞颤声道,“你就是这么回报,父母给你的恩情的。” 蒋峤西在蒋政身后抬起头了。 “父母要我考的,”他轻声道,“我已经考上了。” 言下之意,天大的恩情也该报答完了。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他的父母另有其人,根本不在他面前与他对话似的。 “你是为了你自己考上的!”梁虹飞嘶声力竭道。 蒋峤西听见了。 “不是为了我自己,”蒋峤西的声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清楚明白地否定她,“我想要什么,你们从来都没想过——” 梁虹飞哭道:“所以你就要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就要毁了我们全家!” 蒋峤西蓦的抿起嘴来了。 “你就这么自私,啊?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天赋,不知道珍惜自己的机会!”梁虹飞哭喊起来了,她情绪已到了崩溃边缘,因为蒋峤西的铁石心肠,“从你出生到现在,我们为了培养你付出了多少!!多少啊!!!” 蒋政实在受不了梁虹飞这种歇斯底里的喊叫了,他走开了,走到沙发旁边去,他也想逃避开这叫人喘不过气的一切。蒋峤西能保送清华了,分明是件天大的喜事,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他打开烟盒,因为拿不出烟,索性把所有的烟都倒出来了,洒到桌下面去。 “妈妈放弃了进修机会,为了你,每天车接车送周末都陪到那么晚,为了你!你爸爸一个集团大领导,为了你,他连自己的司机都见不到,”梁虹飞突然张开嘴,呼出一口气,她好像哭得也累了,整个人有气无力的,“以前梦初总是说,最喜欢坐爸爸的车了,最喜欢妈妈陪他去上奥数课,梦初最喜欢数学,才四岁,他就说他要上清华——” 蒋峤西站在原地,低着头。M.FENgye-Z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