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完阿九,宗瑛打算下去给清蕙打打下手,刚到楼梯口,便听得电铃声响。 清蕙正忙,宗瑛便去开门。 叶先生站在门外,递来一张电报纸:“刚刚有人送到服务台的,我就直接给送上来了,麻烦宗小姐转交给盛先生,我就先下去啦。” “好的谢谢。”宗瑛接过来,低头草草掠了一眼,上面用字一点也没有电报的节省作风,写着—— “经半月共同努力,器材人员今日终抵汉口,荆棘载途,一路风雨,实在不易,亦感谢兄之亲力协助,数日前镇江一别,不知何日再见,沪上现今危险重重,望兄保重”,落款则是某某钢铁厂,某某人。 这大概就是成功迁出去那2%中的一个了,宗瑛想。 她将电报纸放入玄关柜,清蕙端着面碗走进客厅,问:“是谁呀?” 宗瑛答:“叶先生送电报来。” 清蕙又问:“谁的电报?” 宗瑛关上抽屉,转过身回她:“好像是什么钢铁厂?” 清蕙将碗往餐桌上一搁:“诶,我晓得那个,是不是到汉口啦?” 宗瑛问:“你怎么晓得?” 清蕙拉开椅子坐下:“这个钢铁厂十分厉害的,二姐上次讲要是这个厂能顺利迁走,那么就同意三哥哥迁盛家的机器厂。”她略不屑地讲:“大厂都接二连三地迁走了,大趋向如此,她总不能看着盛家的厂子被轰炸吧?可她自己又没有办法的,到头来还是只能指望三哥哥。她那样讲,其实也就是挣点面子,其实心里早巴望着了。” 清蕙讲到这里,宗瑛才想通盛家上至二姐下至姚叔,为什么对盛清让的态度都发生了微妙变化。 这时清蕙催她:“快吃啊,时间久了面会烂掉的。” 宗瑛坐下来吃面,公寓里一派静好的模样,但她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 战争才刚刚开始,所有人的前路都不明朗。清蕙和孩子们将去往哪里,盛家的工厂是不是能顺利迁走,盛家其他人是否会随工厂一起离开……当然还有盛清让,他会继续留在上海直到战争结束吗? 宗瑛在距晚十点还有十几分钟时等到了他。 太晚了,清蕙和孩子们都已经入睡,宗瑛在沙发里也睡了好几个钟头——她下午就一直浑浑噩噩,且呼吸道的炎症反应非常明显,她咳嗽了。 “怎么了?”盛清让发觉状况马上询问,黑暗中却唯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 “别说话,就这样待一会儿。” 43|699号公寓(1) 刚醒后的低哑嗓音里,透着些许疲惫,呼吸声也滞慢。 一片黢黑中,盛清让发觉那只手凉凉的,似乎比平时要柔软一些。只有在她指腹薄茧紧贴他掌心时,他才感受到往日里她一贯传达的力量。 客厅里只有走钟声,盛清让坐下来,公文包搭在膝盖上,一直紧绷的肩膀也稍稍放松,就陪她这样安静待着。 一待待到十点整,座钟鸣响的刹那,一切就都变了模样。 耳畔响起的是2015年晚十点的打钟声m.fEngye-zN.cOm